广鹿城工地暴动发生以后,为了躲避官府的围剿,逃离出来的百姓分成几股四散奔逃。王宜伟带着一队百姓,幸运地躲过了军队追捕,跋涉几百里逃进了森林。原始森林里野兽出没,毒虫众多,官军追赶了百十里后,道路难觅,一路伤亡不断,最后只得放弃追剿。
王宜伟本是沿海渔民,说到下海打渔甚至远航捕捞,多少有些经验,但对丛林环境甚是陌生,在丛林之中如何生存更是不得其法。只是矮子中间拔高子,一路上即能得百姓支持信任,又有些魄力担当的人,在这一队逃离百姓中竟没有几人,所以,王宜伟虽然百般推却,却也不得不担当起首领的重任。一路逃窜中,众人与官军周旋,与天气斗争,与野兽毒虫搏命,加上粮食补给一应物资均无储备,所以百姓们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幸好逃离百姓之中不乏猎户,知道如何就地取材暂缓困境,又在王宜伟组织下设置了不少陷阱,多少对阻碍官军搜捕起了些作用,最终逃出了官军毒手。但在森林深处,一众百姓缺衣少食居无定所,加上很多百姓都长途跋涉身患疾病,等到停顿下来,王宜伟清点人数,原本一起逃离出来的五千人,一路上竟然只剩下三千多人,这三千人中又有千人左右是老弱病残。面对这样一支队伍,王宜伟一个渔村里出生的渔夫,当真是一筹莫展。在丛林中修整了五日,虽然大家组织队伍建屋与狩猎,食物却依然十分短缺,每一日都有人饥寒交困中死去。许多伤患因为没有药物治疗,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恶化,最后不治而亡。王宜伟自己也身负多处刀伤,到得终于安顿下来,心情一松竟然也病倒下来。
方德凯是跟随王宜伟逃出来猎户之一,原本是鼎湖国吕河台城近旁的一个山林猎人,二十八岁,个头一米五左右,在大鹿世界中算是普通身材。左脸颊一条二指长的伤疤,是一次被狼群围攻时留下来的。眉毛粗大,眼神锐利,一眼看去就让人能感觉猎人的警觉。
首领王宜伟病倒后,方德凯自告奋勇带领三百青壮,行出森林寻找衣食药品。
吕河台是与孟坝国交接的边境城市,离着古木台约略一千五百里,所以方德凯对古木台周边区域两眼一抹黑,队伍在森林里转悠了两天余,幸好方德凯毕竟常年在山野之中生活,对丛林踪迹有所心得,最后队伍才拐到广鹿城与古木台相通的一条小道上。
探路的青年回报前方有村寨,并且没有发现官军后,方德凯小心翼翼的心思才放松了些,毕竟与官府正规军比起来,己方这些人连散兵游勇也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群羊。方德凯看了眼探路的青年,这青年套着几件破烂的上衣,下沿多个地方都撕扯成了布条,裤子套了几条,也是破洞里能看见下一层破洞。方德凯知道这些衣服大半是从死尸身上剥下来的,因为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这样来的。青年的鞋子右脚已经一半开裂了,用树皮搓的带子扎了一层在外边。全身泥泞不堪,一身恶臭,唯独手中一把钢刀磨得铮亮。
“大家都过来。”方德凯找到个土墩走上去,把大家叫到一处,待大伙乱哄哄围成一圈,才继续道:“小魏他们在前面发现一个村子,大家伙一会进去找下村里的乡亲们,讨些食物衣服,重要的是要找到药物。”
“他们要是不给怎么办?”“有没有官军啊?”“他们要是赶我们走怎么办?”“我们没有钱啊!人家凭什么给呢!”一时间下面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马说马的,牛说牛的。
“大家静一静。”方德凯也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一时间心里面也没有主意,如果要他打家劫舍,这事原本就是他最痛恨的,但如果说要花钱购买,整个队伍都身无分文。当时头脑一热就带着队伍出来了,现在事到临头,却感觉不知如何入手。
“这个,那个,”方德凯挠挠头,这头发已经快三个月没洗了,一着急就发痒。“大家伙听我说,进村以后对乡亲们要好一点,能借就借,能讨就讨,但要记住千万不能伤人,否则,老子做了他。”
“那要是借不到,也讨不到怎么办?”底下人问,方德凯又挠挠头,还捶了几下脑袋:“那就求他们,强行借,强行讨,偷也可以。记得不能伤人就是。”下面众人轰然答应。
一众人等白天不敢进村,直到下半夜取了树枝点了火把,这才一路往古木台过去。入村之后,这家拍门,那家吆喝,搞得那个热闹。只是古木台原本村民就不多,广鹿城民夫征发抓了一批,跑了一批,原本百来户村民,现今只剩下不到三十户,听到外面一片混乱,家家户户都拿棍子桌子抵住门户,打死不开。
而这队流民即没有匪性,也毫无敬业精神,业务技能那是半点没有。有人就在门外哀求:“开门啦,老乡,求求您开门啦,我们不抢东西,我们借一点粮食就走。”那边也说:“我们不杀人的,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老百姓,我们就讨一口吃的,求求你们行行好。”还有人饥寒交迫,求门无果,竟然边求边哭起来。这哪里是入村借粮,分明是一伙入村乞丐。
挨家挨户叫门过去,房屋里要么人去楼空一无所有,要么门窗紧闭毫无回应。这三百来人分散开来,每户都围了十来人,竟无一人敢破门而入。方德凯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叫他做那谋财害命伤天害理的事,他是绝对不愿,可是森林里几千号人,特别是那些伤患都指望着自己这些人了,空手而回那就等于是害了那些伤患的命了,那又是他无法承受的结果。“坚持下……坚持下……”方德凯竟不知不觉用上了首领王宜伟话,喃喃自语:“会有希望的,会有希望的。”
话音刚落,有人说话:“大家看,那间院子亮了灯,好几盏灯笼,咱们过去问问。”也不等方德凯发话,几十人便奔过去拍起门来。
方德凯还未行到门口,众人拍门也只说了一句,院内一番大吼,顿时把大家吓傻了——盾牌手、长枪手、弓箭手……还有兵器的响动,这有多少官兵?还有魔法师!“坏了,这是个圈套!”方德凯全身一个激灵,大嘴不自觉张开。众人“轰”地退开,有七八人竟吓得坐倒在地。不一会门口众人就跑了个精光。
方德凯正准备往回跑,却被人死死抓住了胳膊,他回头一看,却是个穿着贴身小衣的妇女。原来那妇人是村里的寡妇,家中门户破落不及维护,一个破门板给拍了几把竟然自己开了。闯入的小伙子见屋内家徒四壁,情急之下拿了个东西就跑。这妇人自然起身去追,没追上那个小伙子,却一把抓住了方德凯,一边打一边大哭:“抢劫啦!抢劫啦!坏人抢劫啦!”
方德凯一生之中从未遭此境遇,环顾周遭,一帮子手下逃得比鬼还快,这家伙手足无措也不知道逃跑,竟然双手护头,嘴里只知道说:“妹子,别打,哎呦,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