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瑞纳斯国王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过了片刻,他开口说道:“不错的建议。兽人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许应当让他们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去。”
“请原谅,陛下,”卡德加插了进来,“连接艾泽拉斯与异世界的时空隧道已经非常脆弱,要保持它的稳定,两端必须都有强大而可靠的施法人。”他的语调低沉下去,似乎在压制激烈冲突的情感,最终在其他人察觉到异样之前,他恢复了平静。“总之,我们不能再冒风险。”
“泰瑞纳斯国王总是这么以宽厚为怀,”吉恩·格雷迈恩在长桌另一头说道,“既然您已经考验过佩瑞诺德的忠诚——最后证明了他们对联盟的忠诚不值得任何信任——从而得到奥特兰克,为何不让兽人在那里开辟新的家园呢?改过自新也好,自生自灭也罢,吉尔尼斯不愿意和这些东西再有任何瓜葛。”
“说得很有道理,那么,等到这些兽人重新坐大,谁又会是第二个莱恩·乌瑞恩?抱歉,瓦里安。我不是故意......”索拉斯有些抱歉地看向了瓦里安,后者立刻挥手表示无妨,并挥手示意索拉斯·托尔贝恩继续发言。
“如果我们只是抱守着自己国家的利益,现在的讨论将不会有任何结果。我保证,在联盟能做出合理决定的前提下,激流堡将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他非常轻蔑地看向了吉恩·格雷迈恩,而后者耸耸肩膀,又把双手抱在胸前。
泰瑞纳斯乘机抬起头抢着说道:“感谢您的慷慨,索拉斯国王。也许各位都忽略了一件事:对于兽人的命运,我们都不是最有资格的决定者。暴风王国是他们残忍行径的第一个、也是最大的受害国,因此作为它现在的统治者,我以为,瓦里安国王最有资格作出最终的判决。”
显然,泰瑞纳斯的这个提议看上去非常公平合理,无论是索拉斯,吉恩还是戴林,都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特别是戴林,他认为瓦里安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要知道,瓦里安和他一样苦大仇深,他的父亲和王国都沦陷在了这些绿皮怪物的手中。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瓦里安身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他强行地压抑着内心的愤怒,缓缓开口。
“尊敬的各位,感谢你们的公正和开明,让我得以与各位一起讨论敌人以及我们自己今后的道路。正如我感谢各位的牺牲,将暴风王国,以及所有的人类、矮人和精灵,从部落的残暴和不义中解救出来。”
他抬眼看向楼座,出现在那里的一抹金色的头发让他安心了几分。阿尔萨斯正躲在这里悄悄地给他打气。
“决定一个族群的生死并非易事。我们可以用无数种方法回溯他们的动机、探寻他们嗜血力量的来源,从他们身上获取各种正面或反面的经验,挖掘他们最后的利用价值,或者直接赐予他们死亡的解脱。各位的出发点无疑都是为了联盟的未来,那么怎样的选择,才不背离联盟成立的初衷;怎样的选择,才是人类之所以为人类、矮人之所以为矮人、精灵之所以为精灵关乎本性的抉择,而非向利益、仇恨或者彼此倾轧妥协的产物?”
戴林·普罗德摩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瓦里安的声音起初有些迟疑细弱,但随着奔涌的思想在脑内成型、被纳入逻辑的框架并成为他情感的支柱,他的话语变得越来越流畅而自信。无数个夜晚他彻夜不眠地思索,审视从周围环境到他自身发生的种种变化,试图在荆棘和泥泞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如果被打败、被征服令我们蒙羞,那么重塑我们尊严和骄傲的方法,显然不是将一度毁灭我们的暴行,加诸我们曾经的侵略者身上。兽人的罪行是出于疯狂和无知,如果我们回以同样的行径,则是出于纯粹的邪恶——它总是假复仇之名,诱惑我们抛弃坚忍、宽容、博爱这些历经千年才形成的美好品德,诱惑我们以轻率的、不负责任的态度,任由偏见主宰我们的理智。”
戴林·普罗德摩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瓦里安已准备好迎接自己的命运。并未毁于战争的暴风王国将在他的统治下重新崛起,正如他幸存了下来,但旧的瓦里安·乌瑞恩的灵魂已经死去,在他亲手杀死第一个兽人的时候,在他初抵洛丹伦、为逝去的一切哭泣的那天,或者早到他不愿回忆的时刻——刺客在他眼前挑起他父亲仍在跳动的心脏。
“偏见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假借其他力量实现它卑劣的目的。而在智慧与远见、仁慈与决断面前,它的伪装将无所遁形。人类和精灵在数千年前建立了魔法的同盟,而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和矮人的贸易关系已经初现雏形。我们的祖先难道没有对与自己不一样身形、体态和语言的种族产生恐惧和敌意?显然是更深远的考虑让我们将冲突放在一旁,那么,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对于兽人,我们今天的局面和我们的祖先面对异族时完全一致呢?”
戴林·普罗德摩尔的面容逐渐地扭曲。
“我们不应忘记他们暴行的事实,但同样不应武断地认为,他们没有改变的可能。他们需要的是反省,是用时间洗除暴力的痕迹。暴风王国将力促这一目标的达成。”
戴林对瓦里安·乌瑞恩失望至极。
这个天真而又愚蠢的无知小子!亏他以前还非常欣赏瓦里安,甚至想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他!
瓦里安扫视着四周,他看到了泰瑞纳斯的赞许、戴林愤怒而又失望的眼神、索拉斯的不知可否以及吉恩心有不甘却又无从发作的表情。他无所谓,因为他不得不这么说。
但是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向上方时,却发现那个躲在楼座的金发小男孩已经离开。瓦里安感到浑身颤抖发冷,他虚弱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最终,在瓦里安国王的全力支持下,盟主泰瑞纳斯免除了所有侵略者的死罪。作为代价,他们必须在收容营里度过余生。在这之前,他们要被装进囚车在城里游街,接受洛丹伦市民的羞辱和捉弄,然后再关进临时栖身的地牢里。最后,它们才会被关押到收容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