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儿你退下!”玲珑厉声喝住画儿,不让画儿继续说下去。
即便是玲珑最最最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没见得这样冷厉的喝止过画儿,画儿悻悻闭嘴,有些不安的看着玲珑。
玲珑支着床榻站起来,冷声说:“胡寒之,你让我来找你,我按照约定来了,你却要违约么?”
“至少现在,不能放了画儿,我好不容易指引秦道非去了别的地方,若是我将画儿放了,那岂不是要被他发现了么?”胡寒之走过来,轻轻的握住玲珑的手,将她摁回到床榻上,淡声说:“你还需要多休息,你身子骨太差了!”
“我身子骨差,不也是你胡公子的杰作么,为了引秦道非与你打赌,你四年前给我下毒,让我身体日渐消瘦,这些不都是你的功劳么?”玲珑幽冷的反驳胡寒之。
胡寒之不以为杵,他捧着玲珑冰凉的小手放在手心里面,柔声说:“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我毒发后,夜离殇说需要千年血参救命,那么刚好你有血参,又那么刚好,你拿着血参找到秦道非,要与他做个不公平的交易,而你知道秦道非救我心切,一定会答应你一切的要求,你得逞了,只是你没想到,我身体里面的蛊虫会被老夜头取了出来吧?”玲珑反唇相讥。
胡寒之幽幽的看着玲珑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让你去死!”
“是啊,只是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玲珑薄凉的笑着挥开胡寒之的手。
胡寒之被玲珑挥开,他也不在意,只淡然一笑说:“我承认我当时对你下手确实是照着要你死去的,可是……可是世事难料,原本是助我成功的棋子的你,却成了我功败垂成的宿命。”
胡寒之这一生,将什么东西都算计得好好的,原本所有的一切也都照着他要的方向在发展,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三年前他带着玲珑去塞外,却改变了这一切。
“那是报应!”玲珑幽冷的说。
呵呵!
胡寒之苦笑着说:“你还真是……竟说大实话!”
“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玲珑厉声说。
胡寒之将玲珑落在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后,柔声说:“玲珑,我只想与你在一起,这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愿望!”
“那刚巧了,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赶紧去死!”玲珑恶毒的诅咒,并未让胡寒之的脸色发生变化,他只是笑着说:“为了你,我不会死!”
“滚出去!”玲珑气的心口直疼。
胡寒之见玲珑脸色不好,便没强求,有些落寞的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玲珑压低声音对画儿说:“你能出这个门么?”
“我们现在在大河里面,胡寒之没限制我的自由,船上的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去!”画儿说。
玲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去看看,门外有没有人把守?”
“门外没有,但是各处都有人盯梢,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任何动静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要不然胡寒之也不会这样放心让我船上走动。”画儿摇头说。
玲珑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说:“我知道我逃不出去,我也没想逃出去,但是以后你要听话,不管我跟胡寒之做什么交易也好,还是做任何事情,你都不要反驳我,只有你离开,我才能对付他。”
“小姐,你想要怎么对付他,他这个人每做一件事都在算计,步步为营,你算计不过他的……小姐,你可不能做傻事啊?”画儿想到玲珑有可能想要跟胡寒之同归于尽,便心惊胆战。
见画儿都快哭了,玲珑倒是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她戳着画儿的额头说:“真是傻丫头,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做傻事,我追秦道非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现在他喜欢我了,我才舍不得死呢,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干傻事的!”
“我不相信你!”画儿摇着头,浑身都在抗拒玲珑,“你要是真这么想的,今日你就不会背着庄主来这里,我要你发誓!”
画儿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完全控制不住的那种。
玲珑揉了揉画儿的头说:“傻丫头,你怎么这么执拗呢,我说了我不会就是不会,好了好了,别哭鼻子了,你要想着,你回去之后,怎么跟唐力交代吧?”
说起唐力,画儿本能的缩了一下手。
这些日子,她从来不敢去想唐力,没想到,玲珑还是逼着她去想了。
“唐力没有要嫌弃你的意思,当时他看到那个东西,只是想去杀了那群人替你报仇,不告诉你,是害怕你多想,可是没想到,最后你还是发现了,这几个月,唐力天涯海角到处找你,若不是逍遥庄出事,他现在还在外面飘着找你,根本就不会回去!”玲珑柔声说。
画儿错愕的看着玲珑说:“你说他在找我?”
“嗯,这几个月,秦道非放下他手头上的所有事情,让他专心寻找你,逍遥庄也是倾力而出,结果只查到你在原阳被一个江湖人绑架,至于最后你去了何处,我们谁也不知道?”玲珑拍了拍画儿的手说:“那时候,你便已经被胡寒之绑架了吧?”
画儿点头说:“是,我在原阳被人绑架之后,就被送到一个山上,那里的人很坏,他们也经常会带些女子上山与我关在一起,但是过了没多久,便有人将她们带出去,那些人当着我的面……当着我的面奸污那些女子,但是奇怪的是,他们都不敢碰我,有一次有一个人想欺负我,就被他的头领打了,他说,主人交代过,谁碰这姑娘,全家都得死,我当时还不知我是被谁绑架,后来我被关押的地方,上面发生了大火,那些看管我们的人都去救火了,我在地牢里面,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后来胡寒之来了,他说要带我去找你,便将我安置在一个地方,一直到昨日,他说我可以见你了,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玲珑的心里五味杂陈,她恨胡寒之绑架画儿,却也感激他,不许人这样对待画儿。
“你被关押的地方,是什么时候着火的?”玲珑问。
画儿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是年前吧,反正我也没看到他们有任何过年的动作,我就估计那时候还没过年!”
“你居然被关在幽冥堂,该死的,当时我们要是搜查一下,不就将你带回去了么,该死该死!”玲珑悔不当初。
画儿握住玲珑的手问:“小姐,你为什么要来,逍遥庄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玲珑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将这段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跟画儿说了一遍。
画儿喃喃道:“这世界真是太疯狂了,夜神医是个女人,老庄主居然没有死,而是被胡寒之母子两人绑架了,最最奇妙的是,庄主跟胡寒之两人居然是亲兄弟,而他们居然都喜欢小姐你!”
“这有什么奇妙的,被胡寒之这样的人喜欢,是一件多么惊恐的事情你知道么?”若是可以,玲珑情愿从未被胡寒之喜欢。
画儿握住玲珑的手说;“小姐,别想了,你这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牛肉面!”玲珑唯一想念的,便是画儿做的牛肉面。
画儿笑着说:“好好好,我等于是白问了!”
说罢,画儿出门去了。
玲珑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她不禁想,此刻的逍遥庄,只怕已然乱套了吧?
逍遥庄没有乱套,只是全力在追查玲珑的下落。
秦道非沿着胡寒之可能逃窜的路线追出去,连着追了两日,也没看见可疑人物,马车倒是追上好几辆,可是不管是那一辆,都没有玲珑的下落。
秦道非又沮丧又疲倦,伤口崩开也不处理,终于在三日后,病倒在怀远逍遥庄分舵里面。
疾风跟艾菲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秦道非已然高烧不退,疾风见过夜离殇用雪给玲珑降温,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能对艾菲说:“去高山上取些雪回来,我要给庄主降温!”
艾菲没问原因,用最快的速度去取了积雪下来,替秦道非冰敷。
用了一天一夜,方才让秦道非退烧。
退烧后,秦道非一直沉默不语。
艾菲见他如此,气愤的说:“早知道你秦道非这么容易就被压垮,我何必来见你,我自己去找玲珑!”
“艾菲,你别这样,庄主他心里不好受!”疾风拉住艾菲的手,不让她耍性子。
艾菲回头指着秦道非,幽冷的说:“今日你要不要找玲珑,给我一句话!”
“……”秦道非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为此,艾菲真是气的一句话说不上来,她捂着胸口平复呼吸,然后霸气的对疾风说:“你是跟我去找玲珑还是跟他在这里发呆?”
“这……艾菲,你给庄主点时间好不好?”这对疾风而言,无疑是送命题,他哪里敢选。
彼时,秦道非动了一下,他说:“疾风,给我拿笔墨和地图过来!”
呃……“是!”疾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艾菲见秦道非要纸笔和地图,方才缓和了些,她幽冷的说:“我还以为你就这样不管玲珑呢?”
“谁说我不管?”秦道非蹙眉反驳。
艾菲说:“从退烧开始,你就一直在发呆,一句话都不说,问你什么也不回答!”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想问题而已!”秦道非幽幽的说。
饶是艾菲这般高冷的人,听到秦道非这句话啊,也不由得气的想吐血。
“搞半天,方才你不理人,不是因为你颓废,而是你在思考?”见鬼了真是,艾菲觉得自己这辈子搭上一个凤玲珑就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秦道非比凤玲珑还要不靠谱。
秦道非淡淡的看了艾菲一眼,冷声说:“颓废?你怕是真的想多了!”
“庄主庄主,地图来了,您要地图做什么?”疾风拿着地图进来,阻止了在爆发边缘的艾菲的怒气。
秦道非艰难的坐起身来,疾风连忙将桌案上的东西搬走,然后将地图平铺在桌面上,秦道非指着地图上的地方对两人说:“你们看,这是无忧阁,这是后山绝壁,胡寒之带着玲珑从后山绝壁离开,只有两个地方可走,一个就是我们沿途追踪的地方,还有一个就是这边的舞阳河,他带着不心甘情愿跟他走的玲珑,还要躲避逍遥庄的眼线,一定走不了那么快,沿途江湖官府都在查他,他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踪迹都寻不得,到底是他高明,还是我们的方向错了?”
秦道非指着河道,幽幽的看着疾风跟艾菲。
艾菲蹙眉道:“你说,他反其道而行,走了水路?”
“当年他带走玲珑,我也是完全追踪不到他的下落,在陆地上,他不可能做到,唯有水路,他沿着这里逆流而上,穿过京城,跨越大半个寒食,方能从碎叶城的黑水河下船进入大漠,但是我现在又有一个更加疑惑的事情,塞外红月山庄既然如此强大而又可怕,作为这个家族的背叛者,他势必不会回去,那么他会去何处落脚?”
秦道非已经拟定出来,胡寒之带着玲珑走了水路,但是有一个地方,他却始终想不通,就是胡寒之除了塞外,还能去何处。
疾风与艾菲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他们都很赞成秦道非的推断,但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胡寒之要带玲珑去哪里,若是他随便带玲珑去一个小地方隐居起来,秦道非只怕这辈子都未必找得到玲珑。
“若是他沿着此地而去,并没有逆流而上,而是顺水而下,那下一个地方,就是原阳过去的……幽冥堂!”艾菲分析。
疾风说:“幽冥堂已经被我们一把火烧了,如今什么都没有,他会带着玲珑去幽冥堂?”
“幽冥堂有地下暗室,他若是有心想躲着,地下是最好的!”艾菲觉得,幽冥堂是胡寒之一个不错的选择。
秦道非却也反驳了艾菲的观点,他说:“胡寒之应该不会带玲珑去幽冥堂那种污秽之地,他骨子里面是个高傲的人,一直以为我父亲是因为偏心,才将最好的都给了我,而他得到的不过是大漠和幽冥堂这样见不得光的地方,所以他才处心积虑要来抢逍遥庄,既然是这样,他就绝对不会带着玲珑去幽冥堂,他应该会去玲珑想去的地方,玲珑想去海边……海边!”
秦道非顺着手指一路顺着舞阳河划下去,再往南走,就会到南海之滨。
“他想出海!”秦道非指着南海说。
这个说法,艾菲跟疾风都无法反驳,因为以胡寒之的性格,确实会做这样的事情。
艾菲幽幽的说:“若是他出了南海,那我们真的是鞭长莫及了!”
“传信回去,与承杰要一道圣旨,让沿途的水兵帮着寻找可疑船只,我们也追上去,希望能在他进入南海之前,将他拦截下来!”秦道非焦急的说。
疾风领命而去,
艾菲要离开前,秦道非幽幽的问:“你说,若是胡寒之强迫她,她会不会与胡寒之同归于尽?”
“会!”艾菲不会说谎,她也不会用好听的话去安慰秦道非。
听了艾菲的话,秦道非脸上一片惨白。
“玲珑,你一定要等我,一定!”秦道非说罢,便对艾菲说:“去让人准备马匹,还有沿途的各个分舵都要准备好马匹和干粮,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一定要拦截胡寒之!”
“你的伤……”艾菲有些于心不忍。
秦道非幽幽的说:“没事,这点小伤,死不了!”
说罢,他背过身去,找了药膏出来抹在伤口上,然后穿衣。
等艾菲跟疾风处理完一切,他也已经走出来。
“庄主,让我跟艾菲先过去吧,您再养两天!”疾风担心秦道非身体吃不消。
秦道非说:“不妨事,我可以的,快走!”
这厢秦道非带着伤风雨兼程的赶路,那边玲珑在水上也受尽折磨。
她晕船!
大船颠簸,玲珑每每被颠得晕晕乎乎,受不住的时候,一天完全吃不下任何东西。
画儿着急得不得了,去求胡寒之:“胡公子,我家小姐晕船晕得厉害,我们不能再走水路了,再这般下去,我家小姐会支撑不住的!”
胡寒之没有回答画儿,而是赶到玲珑的船舱。
他将玲珑扶起来抱在怀里,玲珑即便已经虚乏无力,可还是拼命的抗拒他,“你滚开!”
“你身体太虚弱了,我给你调理一下!”胡寒之说罢,便用自己的内力帮玲珑稳定身体,可玲珑不配合,她狠狠的推开胡寒之说:“你不要靠近我,看到你我就想吐!”
胡寒之的眼里闪过一抹受伤,他站起来,深深的看了玲珑一眼,却并没有出去,他只是走到桌案前坐下,取出来一枚短笛,随口便吹出了悠扬的曲调。
好熟悉的曲调!
玲珑抬头,有些错愕的看向胡寒之。
但是奇怪的是,身体里面那流窜的难受的感觉,好像瞬间就被平复了。
玲珑只觉得这调子熟悉,但却并不知这是什么曲调,她就觉得自己好似迷迷糊糊中,听到过这样的曲子,但是具体在哪里听过,何时听过,她却不得而知。
胡寒之认真的吹着笛子,玲珑听着胡寒之的调子,竟微微有了困意,可是胡寒之人在此处,她不敢让自己睡着,便挣扎着睁着眼睛,不允许自己睡着。
可最后,却抵不过这靡靡之音的安抚,头一歪,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玲珑睡着,胡寒之方才停止笛声,走到榻前坐下,用手指摩挲玲珑的脸颊,那依依不舍的神态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看不见的哀伤。
“秦道非……”睡梦中的玲珑发出一声幽怨的喟叹。
噗!
胡寒之吐了一口血,血在他白色的衣衫上晕开,像一朵绚丽的玫瑰,却无处话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