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不可能。
不管你是什么级别的工人或者科员,直接给你发配到最脏最累的废料车间,降级为最低等的学徒工,这就是厂长职权范围内最严重的处罚了!
从现在开始,三年内,李路程只能干最脏最累的活,只拿十六块五毛钱的工资。
三年后能不能升一级工,还要看他自己的本事和运气。
对于一个本来坐办公室有望提副科的科员来说,这无异于从天堂堕入地狱。
李路程当场就瘫坐在了地上,抖若筛糠,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童孔放大,泪如泉涌。
「我错了领导,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杨厂长,求你放过我……」李路程突然哭喊出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杨宝瑞冷冷道,「你们陷害自己同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个原本有着大好前途的青年同志会被你们害得彻底丢掉了自己的郑志生命?现在知道哭了?收起你的眼泪吧!耍阴谋诡计的时候,想过这个后果吗?」
「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厂长,求求你别让我当临时工,我上有老下有小……」李路程哭得上气
不接下气。
「既然上有老下有小,就算为了你的小家你也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情,害人害己,活该!」杨宝瑞呵斥道。
「李登峰,你路程,你们先出去,在厂里进一步给你们出具书面处理结果之前,暂停手里的工作,回家等候通知。你们的问题就不全场通报了,算是给你们留点面子。」
李登峰默默转身往外走去,句偻着背,像是背着一座山。
李路程哭哭啼啼求饶不肯出去,最后杨宝瑞发了火,才把他骂出去。
等这两人走后,杨宝瑞又安抚和勉励了梁艳秋、张春梅和小邱几句,让他们也出去了。
「杨处长,认真检讨这次的教训吧。」杨宝瑞看着他叹气道,「怎样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是一门学问,也是对领导干部的考验。一个李登峰的错用、误用,给你惹了多大的祸?」
「管一个部门,不能脑门一拍想当然做决定,要多想想,多看看,多听听,多去基层听听群众的声音,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广泛吸纳同志们的意见,没有量才而用,脱离了群众,背离了实际。你是有能力的,但要端正思想,把你的能力用对地方。别觉得自己是谁的人,也别觉得手底下谁是你的人,记住,我们都是党的人,都是群众的人!」
杨树谭满脸愧疚:「厂长,我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我辜负了党和领导对我的信任,我一定端正思想,好好反省。」
杨宝瑞有些疲惫道:「我从来不听表态,我要看的是你日后表现。李登峰拿掉后,你底下的科室有什么安排?」
「党建统战科那边,我打算让刘颖刘科长回去,他是老统战了,在这一块儿经验丰富,肯定没有问题。至于综合办这边,梁艳秋同志稳重踏实,群众基础也很好,让她抓起这一摊子,相信同志们不会有什么意见。」
杨宝瑞看向李新民:「新民厂长,说说你的看法。」
「我没有意见。」这个结果还算差强人意,他已经见好就收了。
杨宝瑞点点头,对杨树谭道:「就按你说的办吧,尽快打报告上来,让组织部去审查考核。以后干部的任用,不要约定俗成,要按规章制度严格任用。」
「是,我明白了。」杨树谭点头。
「那就这样,都散了吧。」杨宝瑞下了逐客令。
杨树谭出门后径直离开了,和李新民还有苏乙都没说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一次风波,几乎是彻底绝了双方和平相处的可能性,以后应该会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了。
「好好的非要去捧别人的臭脚,呵呵,闪了腰吧?」李新民看着杨树谭的背影,有些幸灾乐祸。
苏乙叹气道:「李哥,这回我算是把他得罪狠了,人都说县官不如现管,我肯定会有栽在人家手里的时候。以后我要是倒了霉,就靠您拉我一把了。」
李新民笑呵呵拍拍苏乙的肩膀:「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怎么?你小子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倒不是怕他。」苏乙道,「就是跟您表表功。」
李新民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放心,亏不了你!下午来家吃饭吧?咱们好好喝几杯。」
他是真想把苏乙培养成自己的心腹了。
「下午不成。」苏乙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对李新民道,「文慧约我去大领导家里做客,好像杨厂长也去。」
李新民怔了怔,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援朝,你叫我一声李哥,我就跟你说几句当哥的该说的话。你跟那边,可不能走得太近。」李新民饶有深意道,「接下来几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嗯?你是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
思,别玩左右逢迎那一套,最终结果只能是两面不讨好。你的郑志站位要坚定,这是你进步的基础,明白吗?」
苏乙道:「您这话是金玉良言,我还能听不进去?放心吧李哥,我心里有数。」
李新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中了人家的美人计。」
「我算什么?人家也值得给我使美人计?」苏乙失笑,「您想多啦,也就是您看重我,觉得我重要,实际上我就是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
李新民道:「知道就好,跟着我,才有实实在在的好处,跟着他们,口号再响有什么用?对不对?人要现实一点,务实一点。比如这次,李路程一走,梁艳秋一升,这两个正式职工名额,这才是实打实的东西,对不对?」
苏乙心中一动,笑道:「李哥,我听出来了,这事儿好像有我的份。」
李新民笑呵呵拍拍苏乙的肩膀:「别说我不照顾你,给你个推荐名额,记住,这名额可不是临时工,别浪费了。」
他看着苏乙,心说这还栓不住你这头要脱缰的野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