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将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的花城从身上推了下去,热意情潮尚未褪去,谢怜忽然想起一事,随口道:“对了,三郎,万神窟……”
花城的手臂又搭上了他的胸口,一边不知在玩弄些什么,一边懒洋洋地道:“嗯?万神窟怎么了。”
谢怜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来,铜炉爆发,万神窟里那么多神像会不会有事?”
若是如此,那便太可惜了。毕竟那里面每一尊神像都是花城的心血之作,他都很喜欢。花城道:“不会。我早就设了界,哪怕是整个铜炉都塌了那石窟也不会有事。”
谢怜兴头上来了,道:“是吗?太好了,那一定没事了。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花城似乎凝滞了片刻,但随即便笑道:“好啊。哥哥想看便去看,有什么不可以?”
谢怜兴致更高,道:“那就明天吧。反正铜炉已经开放了,随时可以进去。”
花城挑起一边眉,道:“明天吗?好吧。”
他没表示反对,也不多说,但下一刻,又翻了上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后半夜的花城折腾他越发狠了,没过两轮,谢怜便被逼喊了哥哥救命,然后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原本是可以一觉安安稳稳睡到天明的,但过了一个时辰不到,谢怜沉睡中感觉身旁一轻,睁开双眼一瞄,人已不见了。
谢怜一怔,睡意尽散,一下子坐了起来。
随便清理了一下,他慢吞吞下了榻,推门出去,心道:“三郎去哪儿了?”
睡到半夜忽然失踪,这可是头一遭。他在极乐坊绕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想起极乐坊内有一间屋子是传送所用,过去一看,果然,那屋子的门被人打开过。
他记得上次门上的阵法不是这么画的。而此刻,门上新阵的朱砂还尚未干。谢怜不假思索便推门进去。再出来时,门外已不是极乐坊,而是漆黑一片。
谢怜关了门,托起一团掌心焰,照亮四周。看到眼前的景色,他不禁一愣。
这缩地千里阵通往的地方,竟然是一个阴森森的巨大石窟。
万神窟!
花城为何深更半夜一个人来万神窟?他们不是约好了明天一起来吗?为何他今晚就先来了?
摇了摇头,托着那一点火焰,谢怜在阴凉凉的石窟内缓缓走动起来。
足音森森回荡,那些神像上遮面的轻纱都被取了下来,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有无数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正沉默着,想想这画面,还有些可怖。谢怜路过一间石窟,随眼一扫,窟中是一尊太子悦神像,眉目温好,拈花扶剑而立,身姿优美。
这里的神像多则千尊,少则百尊,不知耗费了怎样漫长的时光和倾力的心血才雕刻而成的,又不知在黑暗中沉默了多少岁月。
想到这里,谢怜叹了口气,面对着那石像,微微俯首,喃喃道:“很寂寞吧。”
是说雕神像之人,也是说神像。
那尊太子悦神像点了点头。
谢怜:“……”
这可太吓人了。
梗了一会儿,谢怜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原来如此,多半是因为他刚刚才补充过法力,此刻浑身上下气场充沛至极,站在这里影响了这些神像,才让它也活动了起来。
谢怜赶紧收敛法力,但已经迟了,那尊太子悦神像已经迈开了步子。因为谢怜多到要溢出的法力感染了它,却又没有认真操控它,它动起来有些笨拙,“咚”的摔了一跤。
谢怜赶紧把它扶起来,道:“小心!”
那神像由他扶起,面带微笑不变,还微微昂首,一脸高贵骄矜之态,向他点头表示了感谢。见它如此骄态,谢怜不免好笑,忍了,道:“你看到花城了吗?”
神像可以发出简单的声音,但无法说话,除非是专司言语的舌灿莲花之神。那太子悦神像听他发问,露出一点困惑之色,仿佛不知他在说谁。谢怜了然,这时候的他还不认识花城呢。于是他改口问道:“那你看到一个红衣人了吗?”
那神像这才展露笑容,又矜持地点了点头。谢怜道:“你知道他往哪里去了吗?”
这么大的石窟,他又不熟,唯恐迷路。那神像略一沉吟,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谢怜道:“多谢太子殿下。”
走出了一段路,他回头,那尊太子悦神像已经迅速掌控了如何走路的要领,还在原地舞起了剑,身姿翩翩,仿佛置身于万众瞩目的上元祭天游之上。
可惜,无人欣赏。
没过多久,谢怜又遇到了分岔路口。理所当然地,他又准备向自己的神像求助,走进了最近的石窟。一进去就看到石台上坐着一个人影,正抱着酒坛猛灌。
谢怜:“……”
他一下子上去把那酒夺了,道:“别喝了!”
那神像也是他,只是容颜微微清减,一身朴素白衣奢华不再。酒坛被谢怜夺走,它想抢,迷迷糊糊的又抢不过,气得直打转,突然抱着谢怜呜呜哭了起来。
谢怜目瞪口呆,道:“你也用不着哭啊……”
那神像哭得更厉害了,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委屈,酒也不抢了,就抱着他不撒手。谢怜不知道自己喝醉的时候怎么这样缠人,只好也抱着它,轻轻抚着它的背脊,安慰道:“好了,好了……”
再看看,手里的“酒坛”也并没有酒,还给它也无所谓,便道:“你看到一个红衣人了吗?他往哪里走了?”
那神像给他指了一条路,谢怜便把酒坛还给它了,继续向前走去。那神像不哭了,抱着酒坛坐在地上,又发起了呆。
谢怜回头看它,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又过了一阵,他听到嘎吱嘎吱之声,仿佛铁链摩擦,来到一座空旷石窟之前。
那石窟从穹的是什么通报,不就是“上天庭必须通报一整年血雨探花拯救诸天仙神的英勇事迹”的通报?他额头青筋暴起,道:“深更半夜的通报什么!大家也是要休息的,白天才会通报!”
花城这才“哦”了一声,大概是表示罢了不追究。谢怜道:“唉,随意吧!说重点,你看到的那个‘我’呢?往哪儿跑了?”
风信指了个方向,道:“它往那儿跑了,我正准备去追,你们就上来了!”
谢怜心中忽然一股不详的预感,道:“我问一下,那个方向,该不会是……”
风信干脆利落地道:“玄真殿的方向。”
谢怜:“……”
花城沉声道:“走!”
两人人不敢耽误,匆匆杀来玄真殿,闯开大门就往里冲。冲进去一瞧,只见慕情坐在神台上,像是方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整个人都惊呆了。谢怜上去在他眼前挥挥手,道:“慕情?”
他看到谢怜,终于回过神了,但神色仍是震惊的,好半晌才道:“谢怜,你干什么?”
谢怜:“……我干什么?我……我也不知道我干了什么?请你告诉我?”
慕情还瞪着眼,道:“你刚才大半夜的衣衫不整跑我殿里干什么???”
“……”花城眯了眯眼。谢怜道:“你说话不要这么让人误会!无论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反正那个肯定不是我!”
慕情捂住了半张脸,仿佛想把刚才看到的从眼睛里抠出来。他脸色铁青地道:“不是你也跟你脱不了干系!是那座石窟里的神像吧?你们搞什么,放那种有伤风化的神像深更半夜出去到处乱跑,你跟血雨探花不用这样玩儿吧?!”
花城嗤道:“关你什么事?”
慕情怒道:“什么叫关我什么事,这是我的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