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衮此战如此为之,心内自是对赵氏祖宗有那半分愧疚。而对于赵佶,赵衮却是失望较大。毕竟他还想着自己倘若能登临至尊之位,必不会弄至各处烟尘。如今只有那一点点对祖宗的愧疚才待内侍宣了旨,即打算心甘情愿一同回京师。只是赵衮不知,如今的赵佶比之自己所看到的更为昏庸。对自己生死之决断,这位皇兄早将那等大权交付于高俅、蔡京这等奸臣手中。开封府亦非仁宗时期的开封府了。历经神宗、哲宗及至如今的徽宗几代帝王,以正义、耿直、公正著称天下的开封府早因龙图阁大学士包拯的去世而变了味道。林冲当年就是开封府的两名差役押送,险些于野猪林去了性命,若非鲁智深一路追寻,只怕名满天下的林教头此时坟前早已长起一株大树来。现任开封府尹乃蔡京的大公子蔡继涛所管。高俅向赵佶所谏,将赵衮交入现今的开封府问罪,是十足要那赵衮性命。果然,这位义气王爷一被带至开封府即被上了刑。以蔡继涛这般酷吏所为,必是要强逼赵衮承认,为抢夺赵佶皇位而私下勾结梁山贼匪。赵衮本无此心,岂会招认?这等硬汉既不曾遂了奸臣之意,少不得被那蔡府尹一顿大刑弄至体无完肤。
赵佶一时忙着与那些个美艳妃嫔嬉戏耍乐,哪里有想得到,那些奸臣贼子一直要致赵衮死地。堂堂皇亲王爷,赵姓子弟被一个小小府尹弄至生不如死,亦只怪徽宗这一等昏君才出此等奇事。只怕这昏君天下就丧于他所喜爱之奸臣手中。
又过得几日,蔡继涛且从狱卒口中得知赵衮致死不招认自己与梁山诸人有些许瓜葛。蔡继涛逢着赵衮这等硬骨头亦是无可奈何,唯有将此事告于父亲蔡京知晓。蔡京则面见赵佶,并称赵衮心生反叛却拒不认罪。
赵佶一时乐于己事,怎又会管自家兄弟死活,而且还是一个先前反叛过自己的犯王,如今再被奸臣们一番撺掇,自是对这位兄弟少了情义。蔡京则借着赵佶这般昏庸,只与高俅、童贯等一班奸臣再行诬害,却是从赵佶口中得出一个“斩立决”的圣旨来。开封府的龙头铡早已饥渴难耐,如今竟要再一次被开启,还是斩杀赵衮这等铁骨王爷,岂有天眼乎?
赵衮既在牢内受得这般酷刑,料自己断难活着从开封府出去。只是赵佶那纸判死书来得太快,倒让赵衮心内难受,却与狱中喊道:“赵佶,孤若要逃,早可逃之。只念及这般兄弟之情,甘愿入京师受你责罚。未曾想,你竟是这般对待自家兄弟,实让孤万分心寒。怪只怪孤一时未曾看清好人,如今落至这般田地,亦是孤咎由自取所致。”
蜀地府知府于友谅与赵衮最好,自赵衮去往京师则差人一路偷摸跟寻,探些情况。待探消息者回来报于知府,被定于三日后由开封府开铡问斩,倒让这位于知府大惊失色。于知府找到赵衮身边的副将马谓商议该如何营救赵衮。
那马谓本是行伍出身,因习得一手好拳脚,竟被赵衮破格提为副将。马谓得知恩公赵衮有难,忙道:“如今皇上只宠信蔡京、高俅等人。蜀王乃皇上亲弟,虽先时皆有大错,然西夏解救公主回朝,正是王爷念及兄弟之义。如今也是为护全蜀地兵员性命,留存实力才不与梁山开战。且梁山并未真正反过朝廷,倒是多杀得世间恶人而已,反对天下有利。只这般究竟有甚过错?蔡京、高俅逼反天下英雄,朝廷听任这般奸佞胡为反怪责反对这些奸佞的贤人。如此即错在朝廷,错在皇上。因不遂奸佞之愿反为朝廷所不容,让昏君抓了蜀王这等忠义之人,让我等兄弟好生气闷。不若就此兴蜀地之兵闹去汴梁,护得王爷周全!”
于友谅早已对这官场仕途灰心丧气,加之赵衮对自己多番恩惠,更激起自己对赵佶、对大宋朝廷之不满。此番赵衮有难,于友谅纵然遭宋廷兴兵追杀,亦要将赵衮完好救出。马谓既已有前言在先,于友谅即不再思量,立时言道:“若是兴动蜀地之兵,目标太大,反倒不好。就由马将军于蜀军之中点拨五十名武艺超群之士一同去那汴梁劫得王爷回来。本官可令荆州、湖州、颖州、徽州边境的蜀军接应。只待营救赵衮靠近,本官自引军来救。”
马谓全凭于友谅定计,并于军中挑出五十名武艺绝伦之士,就此出蜀,去往汴梁救人。按于友谅吩咐,马谓将此五十人分成五队。一队扮作普通客商,一队扮作丐者,一队扮作卖艺杂耍队伍,一队扮作山间猎户,一队则扮作外寨异族前来汴梁游玩的游客。马谓五十人分五批进驻于汴梁城内。而此时距赵衮开刀问斩之日只余不足七日时间。,马谓与众人早已商议好,五队皆以号为令,以号代替言语交流,决不让京师众人起疑。
距赵衮临刑只余一夜时间,蔡继涛于狱中备了一桌酒菜相请赵衮。赵衮乃英雄豪杰,早已无惧生死。既有一桌酒食,赵衮自是要做那饱鬼。
蔡继涛向赵衮敬酒道:“王爷本乃千金之躯,只是受了梁山蛊惑,才至于此。下官实属无奈,才会对王爷无礼。明日乃王爷升天之日,今夜就由下官向王爷敬上一杯。”
赵衮看蔡继涛这般假面目,却是将手中鸡腿掷将出,正中蔡继涛酒杯,倒将那酒溅于蔡继涛一脸。蔡继涛大怒道:“不识抬举!即将赴死,这桌酒食入你腹中亦是那般可惜了,可撤将去喂猪、喂狗,偏不与你享用。”
赵衮见蔡继涛凶相又露将出来,即欲靠近教训这狗官,早被蔡继涛身旁差役以水火棍打将来。赵衮因被捆监牢多时,睡又不好,吃些牢饭还竟是馊的,加之受刑甚多,体力早已不支,怎挡得这班鹰犬棍击、脚踹,早已躺于地上,难得动弹。
蔡继涛朝赵衮身上唾口唾沫,又再奸笑道:“任你何等皇亲贵胄,只到我手,管教你生死皆不得。”
第二日,蔡继涛命人押着昨日两顿不曾进食的赵衮前往汴梁钟鼓楼前。由开封府差役放得一声炮响,即有刽子手将赵衮拦腰放于龙头铡铡口处,等待行刑时辰到来。
马谓此时以号为令,将五路人尽皆安排于各处,各路彼此距离不过三十步远,均混于观斩人群之中。
有一旁小吏提醒蔡继涛时辰已到,蔡继涛即将那“斩”字令牌从签筒内抽出并重重向斩刑台下掷将去。
炮手但见蔡继涛发令,且将炮再放得一响。刽子手但听得炮响,且接过旁人递来之酒,用嘴吸得一大口并衔于嘴中并不曾吞咽,只朝着龙头铡喷得去。
赵衮却是将双目闭上,只待刽子手下铡。
刽子手亦双手挣足力气,只要一铡而下,要了赵衮性命。
正危急间,一柄长将却被人掷将出来,早将刽子手压铡之手斫中。而后又于人群之中冲出五路人来,齐齐奔往斩刑台上。一人先砍了另一名执刀欲为赵衮补刑的副执刑手。待那受了剑伤的正执刑手靠近,早又被此人砍翻。
马谓望着此人点了一下头,即从铡前拾起自己先前掷出用以阻挡铡杀赵衮的长剑,并使力砍了赵衮身上铁镣,且又将赵衮背起冲于台下。其余那五路人则紧紧跟随保护。险险救下赵衮性命,只是不知这些人是否能够安然从汴梁逃脱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