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董平下那“逢抵抗者杀”之命令时,福建官军早被乱兵、暴民杀去一半。董平被困福州城数月,粮草尽绝,方才想到由城中突围而出。
本以董平勇力足可于百万军中走脱,然福州遭困,董平几日已未进粒米,腹中带饥,勉强突围而出,还不能直接与李樟云大军接仗,只伴逃闪。
二十九骑至福州闽侯县之时,仅余董平一人。
董平一人又稍加装扮,扮成老人模样,与一般百姓无异,只这般将双枪用两长木筒装了,盔甲亦用布包将起,且就于闽侯县的一株千年古树上将这盔甲包裹、装枪木筒一并掷于树上,待解了此性命之危,董平自当来此树寻回盔甲、军器。
只是这宝骑却要寄放于何处呢?
眼下李樟云乱军正四处搜寻董平下落。董平的坐骑,李樟云手下那群爪牙俱皆认得。若将宝骑寄放于良善人家,只怕还会连累到他人。若一直让自己这般骑走,自己亦不得脱。董平思来想去,却是抚了抚自己这匹雪白马,眼噙泪水道:“你我形影不离数年。只怪天下诸多恶人,坏了这千年之计。且寻个好人家去,或就此远离人群,去做一匹自由之驹。”只这般说罢,董平又再抚抚宝骑那数缕白鬃,却踏步而去。
那马嘶得一声,竟跟将上来,还用嘴去衔董平衣袖。
董平知这马懂感情,心下一横,且使了使腕力,先挣开马齿,后再退得几步至马股,且使得重拳朝马股猛捶一记。
那马立时奔冲而去。只是还能于这马双目之中看出泪水。
董平望着那马远去之背影,拭去虎目中涌出之泪,且继续向前而走。待董平欲出闽侯县城之时,早见李樟云乱军霸了城口,还张贴得搜捕告示,并盘查过往路人。
只要长得与董平样貌相似者尽皆被带走。
董平本已乔装,然恐城门乱军仍能认出自己,故有些心虚。待定了定精神,方走入出战队伍之中。
恰有一支商队也在出城队伍之中。为首一人生得白面蓝眼,倒不似东方之人。这队其他人亦皆白面蓝眼。想来是西洋来的番人。只是这商队倒还显得十分富贵。众人皆着锦罗,腰间所挂皆为镶满宝石的金刀。
那带头人还搂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只那孩童亦是如大人一般肤色。
董平想到这是个混出城的好机会,且假作一个踉跄,只这般扑至只与自己隔着两三人的商队首领马前。董平毕竟乃为风流双枪将,除其使得双枪厉害外,还有一手绝技,那即是双指生花,撕纸见鸟。当然,这亦乃障眼手快的手段。
那商队正有西洋的矢车菊以及白鸽。
董平且就着马前来逗这商队的小主人。只将双指搓得一回,一株矢车菊立现于董平双指之间。
那小主人看着早生出惊诧与喜悦来。
商队主人亦是兴奋,不但见着自己孩子被人逗乐,更喜眼前之人这般手段。
董平但见商队主人衣上有张玉宣巾插于胸前,且礼貌向那主人借取。
主人倒也大方,且将玉宣巾取下,递于董平手中。
董平取纸在手,且使力撕得一回,早见其手中多出一只白鸽来。董平又以手指商队车中一副宝鸟笼,这些西洋人方知,白鸽乃由笼中所取,只不知董平使得何等手段。
那小主人看得大悦,竟拍起小巴掌来。
这商队主人见董平老人模样,想是孤苦无所依,只看其破衣烂衫的,定是江湖卖艺的落魄人。自己家孩子对这小老儿如此欢喜,倒可收留于商队之中,也算为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找个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