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天没有刮胡子,让粗硬的胡茬遍布了他的整个下巴,再配合上他狼吞虎咽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十足十的流浪汉。
席勒轻轻合上了报纸,抬起眼皮看像布鲁斯,问道:“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布鲁斯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他深陷在眉弓之中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席勒,然后说:“待到你给我发邀请函为止。”
“你知道吗?傲慢说过,你是个犟种。”席勒轻轻摇了摇头说:“这种偏执的性格,可能会令你滑落深渊,让你无法理智的判断,你现在到底处于什么样的情况之下。”
布鲁斯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席勒低头把报纸折好,自顾自的说:“今天早上,在我端过来一盘蔬菜沙拉的时候,你在感觉到惊喜。”
席勒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办公室,说:“在一个密闭的环境当中,面对一个自己无法反抗的人,标准总是会一降再降,这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情节,越是偏执,就会把你拽得越深。”
布鲁斯闭上了眼睛,他低下了头,然后把头偏过去,各种各样的幻觉在他的眼前闪现。
可以说,如果不是他的精神已经经过千锤百炼,他现在恐怕已经如席勒所说的一样,滑向另一个深渊了。
席勒把叠好的报纸放在了茶几上,报纸的一角越过了茶几中间的分界线,刺向另一半空间的时候,就像一把刀,刺进了布鲁斯的身体里。
“明天晚上9点,宴会就会准时开始,我所有的朋友们都会到场,而今晚11点,我会出去一趟,你应该明白,你是拦不住我的,别做无用功。”
说完,席勒站了起来,转身走向休息室,布鲁斯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气音,靠在沙发的椅背上,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
他现在憔悴的状态,和他与连环杀手搏斗,或者是不眠不休,都没有关系,席勒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随后,布鲁斯又将上半身前倾,双手撑在手肘上,用手捂住了脸。
他又想起来,当初在贫民窟的时候,他也曾与席勒共处一室,当时的情况与现在一般无二。
他早就在课本上看到过,密闭空间会使人更为清楚的感觉到对方身上传递的情绪,而当被困在某个密闭空间中不能离开的时候,压力会成倍增长。
巨大的压力配合无法反抗的处境,会激发人体的自我保护系统,既然改变不了对方,那就改变自己,人的思维会自动降低自己的标准,来配合对方,以换取短时间内的舒适。
席勒刚刚的那几句话,让布鲁斯已经被逼到边缘的心防几进崩溃。
因为今天早上,在他看到席勒端进来了两盘非常纯粹的蔬菜沙拉的时候,他简直快要喜极而泣了。
布鲁斯的理智在告诉他,这其实根本就不正常,但是很多时候,理智对于普通人来说尚不适用,指望他能控制住一个精神病人,就更不切实际了。
布鲁斯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沙发上,身后的落地窗光影变换,一个又一个的布鲁斯出现在他的身旁。
有的站在窗前,给了想要翻进来的连环杀手一拳,有的弯腰下去,把被击倒的连环杀手拖出房门,还有的半跪在地上,收拾玻璃碎片。
无数的人影在房间中来来往往,而只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端着酒杯,站在房间角落的门前,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那是席勒。
布鲁斯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转过头,透过无数空间和时间的碎片,看到了席勒的眼睛。
“啪”的一声,他面前的幻觉被击溃,布鲁斯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而刚刚从休息室中走出来的席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快步走向办公室的房门。
布鲁斯勐然转头看向窗户,清晨的光线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月光,然后他又抬头看向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钟,现在是10:52,距离11点还有8分钟。
席勒的手已经握在了办公室的门把手上,而当他的手臂发力转动门把手的瞬间,整个办公室好像又被什么东西凝结了。
布鲁斯不受影响的站起来,来到席勒的身后对他说:“你不能出去杀人,教授。”
门把手并没有停止转动,站在原地的布鲁斯使劲的甩了甩头说道:“不,这样不行。”
接着,他又大步上前,伸手去碰席勒的肩膀,可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板上,席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手里握着一把沾了血的剔骨刀。
并不存在的疼痛,让布鲁斯惊醒了过来,此时,席勒已经把门推开一个小缝了。
布鲁斯站了起来,飞快的走到了席勒的身后,而席勒推开门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外转身看着背后的布鲁斯,收拢的眼睑,和那双荒芜的灰色眼睛,就像是最后通牒。
布鲁斯微微张开嘴,说:
“你不必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