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瓦纳陷入了思考,实际上在席勒说完本我、自我和超我概念之后,他就开始思考。
按照那个老头所说,他是道德低下所以无法自控,那按照精神分析的理论,这是超我失调。
但希瓦纳明明记得他当初去碰那个七宗罪之眼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这么做对不对,或者说他并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因为他并不了解七宗罪之眼,自然不知道它在某种规则当中的定位是好是坏。
这并不是无知者无罪,而是从未有人在他心中建立过道德的概念,没有定义过良知,好和坏自然也就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
他也不知道这光球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是能让他一夜暴富,还是能让他大权在握,那些在他脑子里的声音也没说过这事儿,所以这也并不是他出于生存需要做出的举动。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他纯粹就是好奇。
但这也并不奇怪,当时这光球可比那老头离他近,长得也比那个老头好看,退一万步说,人类都是有趋光性的,小孩尤其严重,看见一个闪闪发光的光球在自己面前飘来飘去,不去碰才是奇怪吧?
而就因为他这一次好奇,那个老头就把他定义为没有道德,这不就是席勒所说的混淆概念吗?
而也就如席勒所说:甚至连希瓦纳自己之前也怀疑过自己,因为显然这个老头比自己强大的多,他说话又那么笃定,自己怎么可能不去想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呢?
再加上这场意外给他的家庭缔造的悲剧,希瓦纳在无数个夜晚都曾经反思过,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天生坏种,所以才要遭遇这些。
希瓦纳感觉到自己冷汗直流,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唯血统论的人有了话语权之后,他不仅能定义,还可以教育。
一个德高望重的人说你坏,大多数人就可能会觉得你坏,更可怕的是你自己也会觉得你坏。
这会完全地抹杀本能的探索欲望,甚至是抹杀自我所带来的生存需求的欲望,让人再也不敢勇敢的迈入新的层次去掌握新的力量。
如果长期在原地踟蹰,人格就会发生退行性病变,导致精神更不稳定,生存更加艰难。
而在血统论的统治之下,这些人只会觉得是自己活该,因为自己天生卑贱,所以合该如此。
甚至会对做出此类判断的人奉若神明,因为人家说对了嘛,你就是什么都做不到,你就是坏,所以才遭了报应。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你认的命不是你的命,恰恰是你仇人为你定下的命。
有太多人忽略混淆错误概念所带来的危害,不把清楚地分析自己的精神当做生存必要的技能,以至于太容易受人摆布,希瓦纳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于是他向席勒虚心求教,“席勒教授,你认为如果当时我清楚地分析出自己的动机,像您现在一样看出他的本质,我的命运会有所改变吗?”
席勒略作思考之后回答道:“从你现在的状况来看,我认为你是个比较坚定的人,如果你认为一件事对,或者说至少对你有利,那你就能坚持做到底。”
“而且你有些完美主义,不是那种会抓大放小的人,某个计划的细枝末节也要求尽善尽美,或者说你本身就能在完善这些细节当中获得精神驱动力。”
“比如来哥谭大学做校长其实只是你寻找强大力量的伪装,但你既然做了,就想要做到最好,所以你花费了甚至比寻找力量还长的时间去完成你校长的工作,并为此感觉到很快乐。”
“所以如果你当时能够分析出这些,你应当会比较坚定,而不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分析错了。”
“但同时你又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在情况不明的环境当中,你会倾向于做保守决定,所以你不会去和那个老头争论你到底是不是天生邪恶,因为你会担心他伤害到你。”
“唯一有改变之处会在你回到现实世界时,你不会把那老头说的‘你永远不配’这句话当一回事,因为你的人格当中也有自负因子,你从不会把比你蠢的人对你的判断当成一回事。”
“既然没有受到精神刺激,那你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也就不会导致你父亲出意外。”
“不过如果你在那个时候就能如此清楚的分析出这一切,那即使你父亲和你哥哥依旧发展成了后来那样,也对你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因为你会明白,他们本质上和那位老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不允许你做某些事,认为你不配的原因和那个老头一模一样。”
“本质上就是他们占据了话语权,就不允许你向上攀登挑衅他们。”
席勒看着希瓦纳的眼睛说:“而这一类人所对你表现出来的激愤情绪、对你进行的所有极端举动,都来自于一种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恐惧。”
“…你是说他们怕我?”
“当然,你不觉得一个活了那么久、历尽世间沧桑的长生者,用如此激烈的语调对你喊出‘你永远不配’这一类如此极端的词汇很不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