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易与杜恪辰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他做的事情,不可能不告诉杜恪辰,或者说这就是杜恪辰授意的。还好前几回都只是报平安的信鸽,就算让他抓了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钱若水磨牙,又生一计,“你往京城继续飞鸽传书,跟我爹哭穷,说我没银子花了,还被苛扣用度,生活艰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就不信,管易还会扣着我要钱的家书。”
厉王府不穷,但镇西军穷。杜恪辰扣了她的嫁妆,不就是想凑点军费。可凉州虽说胡商聚集,到底不足京里的大商出手阔绰,能吃下她十里红妆的人,除了夏辞西,没有第二个人。然而,夏辞西如今的行事是恨不得没有存在感,断不会拿出大笔的银子惹人注目。
所以,镇西军还是缺钱。
她往京里要银子,不正是合了杜恪辰和管易的意。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入秋后,杜恪辰的膝伤复发,在镇西军的操练时间缩短,没到入夜便已回了王府。
一进横刀阁,却见叶迁没有守着东院,直挺挺地立在书房外面,神情肃穆。
杜恪辰卸了甲,仅着一件汗湿的单衣坐在书案后面,受过伤的左膝曲起搁在案上,轻轻捶打,“说吧,什么事?又有谁欺负她了?”
能让叶迁主动来找他的,不外乎是谁又对钱若水做了过分的事情。可钱若水连柳嬷嬷都敢打,张狂得紧,谁又会在这个时候大着胆子欺负她。
杜恪辰想不出来。
叶迁立于阴影处,说道:“今日侧妃去了西院,听到西院有琴声。”
杜恪辰捶腿的手倏地一收,脸色微凛,语气隐隐含怒,“谁让她弹琴的?她不是答应过我,在王府中当一个隐形人。”
“她平日也弹,只是碰巧今日钱侧妃也在西院。”
“她好奇了?”
叶迁缓缓道:“碰巧王妃到了,拦着她没让她进去。”
“你派人看着她,要是她再有异常的举动,便不能再留。”杜恪辰慢慢捶腿,脸庞隐于夕阳之中,竟染了一抹许久未见的杀意。
他本就是个杀伐果决之人,却偏偏没有杀她,留她至今,倒生出事端。
“钱侧妃那……”
杜恪辰横眉,“你仔细盯着,别让她再去西院。或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钱若水已经拧着食盒过来了。
“吃饭!”钱若水隔着书案冲着他扬了扬眉。
杜恪辰嘴角抽搐。
这算怎么回事?老子什么时候吃饭是被命令的?
可他还是乖乖地起身出去,看得叶迁一愣一愣的。
钱若水的伤还没好,所有的菜式依旧是相同颜色的白,调味的盐巴也只下了一点点,就怕落下伤疤。可她搬回东院,一个人吃这么清淡又没有品相的饭菜,难免觉得难以下咽。一听说杜恪辰回来,她拧着食盒就过来了。
杜恪辰看到一桌子颜色相差不大的菜色,默默地扶额。她这是上瘾了?自己吃不下,还得拉着一个垫背的,陪她一起受苦挨饿。原在横刀阁住着,也便罢了,搬回东院去住,还要来折腾他。还这么理直气壮地,真是被钱忠英这老贼惯坏的,到西北毁他来了!
“来来来,我特地让人做了高汤炖萝卜,去燥的。”钱若水十分热情地招呼他落座。
杜恪辰一脸菜色,“又是白萝卜,你能换个红的吗?”
钱若水眨眨眼睛,“我家邻居有个小孩,打小非常喜欢吃红萝卜,每顿饭必不可少。后来,吃到手掌伸出来都是一片萝卜色。”
“吃白萝卜就能变白?”杜恪辰很想掰开她的脑子看一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难道不是?”钱若水的生存技能是满分,而生活技能却为零。前一世的一半的时间都在为了生存而努力,而这一世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爹,让她过起梦想中的米虫生涯,忘了学习生活的技能。
杜恪辰不挑食,早年在军中什么没吃过,只要是能填饱肚子,都能往嘴里塞,只是为了维持身体最基本的需要,至于好不好吃,那是他人生前十三年才有的奢侈体验。
而这些年,他的饮食起居都是萧云卿一手操持的,无一不是迎合他的喜好,哪里会像钱若水这般简单粗暴。
杜恪辰舀了一口萝卜汤,刚放进嘴里就吐了出来,苦着脸说:“盐不要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