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冷了。
枝头的枯叶落尽,映着满天的红霞,颇有几分老树枯藤的萧瑟之感。
杜恪辰也装病有些时日,不去大营,不进内宅,每日与钱若水闭门打架,坐实了独宠钱若水一人的事实。
管易有几次找他议事,听到屋内的动静,默默地转身离开,一脸的阴郁。后来,管易与杜恪辰因为他独宠钱若水吵过几回,杜恪辰甚至说出“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回京城”之类的狠话。
管易与杜恪辰的情谊,那些年穿开裆裤、逛窑子、打群架积累下的深厚感情,就算杜恪辰与皇上兵戈相见,他也不会与管易吵红脸。
可他们冷战了,管易搬到军营去住,好几天都没出现在厉王府。
***
石清嫣每日都来横刀阁,只想为杜恪辰侍候笔墨。
杜恪辰说:“本王的字略丑,不要浪费笔墨。”
可她还是每日都来,风雨不改。
杜恪辰有些动容,不忍她在寒风中**。
钱若水却道:“我听说石清嫣的生母之前是京兆尹大人身边侍候笔墨的婢女,石大人怀才不遇,外放岭南,却有佳人红袖添香,又怎能把持得住。这石清嫣倒是深得其母真传,她要是进了书房,那我该去何处?”
杜恪辰看着她斜倚美人榻,一副慵懒悠闲的模样,他不由得反问:“要不你来?”
钱若水杏目微瞪,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会。”
“不就是研墨吗?来,本王教你。”杜恪辰抡起袖子。
钱若水施施然走过去,悉心求教,“请王爷先做一遍。”
杜恪辰往砚台里加了些许清水,取了一方松墨,转腕磨动,须臾,清水已渐染出墨来。
钱若水赞许地点头,“我看王爷磨得很好,不需要有人侍候笔墨。”
杜恪辰才知上当,咬牙切齿地怒视。
“我觉得这石清嫣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我似乎曾经说过,我在横刀阁一日,便不许别的女人靠近王爷,就算是王妃也不例外。她这是在向我这个宠妃挑战吗?”钱若水不乐意了,撩袍转身,出了书房。
钱若水只着单衣,寒风拂过,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可石清嫣比她想像中的聪明,她穿的也不多,且一站便是几个时辰,如此自虐的表现,钱若水对她表示十二万分的同情。
倘若她不是身负钱家一百三十四口,她一定会成全她。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大家都不容易。
“叶迁,把人赶走!”钱若水不忍对她说重话。
叶迁出现,心知她要惩治石清嫣,说:“侧妃,属下不敢犯上。”
“犯上?”钱若水美目微扬,“侍妾是妾,说到底还是下人,而你是王府的侍卫统领,领军中司隶校尉,怎能说是犯上?”
叶迁还是不敢动手,“侧妃还是由着她去吧!”
石清嫣既不哭也不闹,每日只是静默地立着,甚是可怜。
钱若水又不傻,装病装柔弱这种事情,最容易引发男人的怜香惜玉之情。
她立在阶前,姿容清傲,高高在上,“石妹妹,天冷,还是回去加件衣裳,要是着了凉,可没人同情你。”
“谢姐姐关心,我不冷。”石清嫣垂眸,看也不看钱若水。
“妹妹一定要继续在这站着?”钱若水最不喜欢这样的人,胡搅蛮缠,故作姿态。
“我只是想来侍候王爷。”
钱若水扶额,略头痛,“王爷有我侍候着。”
“可侧妃出身名门,哪会侍候人,有些粗重的活计,还是让我来吧!”她微笑,却仍不看钱若水。
钱若水步下台阶,“妹妹都会什么?”
“端茶递水,侍候笔墨。”
“这些我都会。”
“我还会制松墨。”她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侧妃应该听说过,石家的松墨连皇上都赞赏有加。”
这是好东西,钱若水知道,能卖好价钱。离京前,黑市炒到一方松墨五十两银子的高价。然则,有价无市,只闻松墨之名,始终未见松墨身影。
“石家松墨的研磨方式与旁的不同,否则只会是暴殄天物。”
钱若水听明白了,“妹妹的意思是,只有妹妹才会研墨?”
石清嫣微微含首。
“那好吧。”钱若水痛下决心,“王爷的字丑,用不了这么好的墨,妹妹还是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