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若水一早离府,雪下得很大,街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已没过膝盖,马车难以通行。可她却坚持要走,不肯多留一日。她骑在马上,挥鞭策马,那傲然的姿态绝尘而去。
王赞无奈,只得追上去,否则他的人头不保。
杜恪辰躲在门外张望,终是一声叹息,希望这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转过身,厉王府的大门重重地关上,也该是整肃王府的时候。过去是他懈怠,自以为能掌控全局。可是当一件件变故发生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或许钱若水说的没有错,他有护母之心、护妻之情,可他若不相护,难道要让世人耻笑,一个堂堂太妃都如此地手段卑劣,尚尽天良。裴语馨何错之有,却要被如此利用。他当初就应该把她给了管易,就不会有今日的悲剧。
然则,多想无益,事情已然发生,他不能再放任。
***
冬至过后,京城建康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这日正逢大朝会,百官瑟瑟缩缩地立在太极殿内,恭迎圣驾。
皇帝一脸阴鸷地上朝,还未坐上龙椅,一叠奏折便已砸向殿中,“月前,厉王连抢西北数州的粮仓,可这奏折竟过了如此之久才送达京城,我想问问各位臣工,所谓的八百里加急是形同虚设的吗?”
殿中无一人敢接话,事实上也没有话要接。不过就是厉王抢了粮仓,没有伤人,也没有再抢,况且他也是因为今冬送抵军营的粮有问题,才会出此下策。门下中书二省已经看过奏章,对此均表示要责成户部和兵部详查之后,才能定夺。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沉不住气,想必是积怨已久,好不容易找到厉王的错处能发落于他。想想这五年来,厉王殿下避居西北,如同消失一般,没有半点消息,今上早已是百爪挠心,恨不得能生剐了他,无奈厉王却如老僧坐定,他自岿然不动。
皇帝见无人敢答,指着钱忠英问道:“钱大人,这奏章上说,送往军营的粮是陈年的旧粮,你有何解释?”
钱忠英执笏出列,“回禀陛下,户部将今冬的军粮发给兵部,至于送往各营如何分派,与臣毫无干系,陛下应该问兵部,当初户部与兵部交接之时,全都是今秋收的新米,且都是兵部派人验收核实。”
钱忠英甩得一干二净,且此事户部做得很无指栽,这发往凉州的军粮究竟为何会被动了手脚,只怕这位皇帝的心里如明镜似的。
兵部尚书沈萧慌忙出列,“兵部与户部交接时,并未悉数核实,这户部若是混入了陈米,臣等也是难以知晓。”
一句话又把责任推向了钱忠英,钱若水何等老道之人,“沈大人这就说笑了,当日兵部接收时,白纸黑字可都是签了字的,如今却说没有核实,要把责任推给户部,我户部却是不认的。”
很简单,这交接时没查清楚是你兵部的责任,凭什么一句没有核实却把责任推回给户部,这怎么能说得过去。
“沈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交接时没有查清楚却签字接收,反过来却要参户部一本,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说话的是大理寺卿蒋松,他是蒋青彦的叔父,与钱忠英属同一派系。
沈萧话塞,数九寒天竟是大汗淋漓。
“朕不是让你们在这争执陈米一事,而是厉王纵下行凶,抢劫各州州守,干系重大。”皇帝见情形有异,已渐脱离他的意图,只能规避要害,剑指厉王所为,“身为四十万镇西军的统帅,无视王法军纪,这是对朕对朝堂的挑衅。”
蒋松接话道:“臣有异议。”
皇帝冷眸一瞥,蒋松并不退缩,继续说:“臣的侄儿也曾在镇西军待过一段时日,据他所言,镇西军军纪严明,断不会出现这等祸乱朝纲之事,想必是有人故意陷害厉王殿下。陛下想想,厉王这几年守卫西北边陲,条件艰苦,已经有数年没有更换铠甲、兵器,可他从来都没有怨言,依旧为我大魏守疆卫土。若要说厉王抢劫州府,臣却是不信的。”
“蒋大人此言差矣。”沈萧终于找到反驳他的理由,“正因为条件艰难,才更容易滋生叛逆,厉王虽说避居西北,可他执掌的可是四十万精兵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