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后会有期(2 / 2)

他的语调很慢,每吐出一字似乎都花了千斤力,如同他列阵军前,手握银枪,每一次出枪都要致人于死地。可他面对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以后或许再也不会遇到像钱若水这样的人。那么明媚,那么张狂,而又让他无法捉摸,难以掌控。可他偏偏又爱极她的这份嚣张与清傲,不愿她折损分毫。所以,简飒必须除掉。

他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她,可她却不为所动。

夏辞西捧起茶盏泯了一口,“简飒被劫,我和佛儿的嫌疑最重,我们三人可谓是自幼相识,佛儿又与他有过婚约,感情颇深。在情感上,我们都不希望简飒死。是以,我们都有可能策划劫走他。”

“你倒是坦然。”杜恪辰走到书案后坐了下来,远远地看着钱若水,“佛儿,你觉得呢?”

钱若水自从进府之后,眉头紧蹙,杏目微瞪,一刻都没有从杜恪辰身上离开过。

沉默许久,钱若水终于开了口:“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会信吗?”

杜恪辰回应她的注视,隔着夏辞西与她对视,眸中浮现从初遇到相识的画面,仿佛绕过千山万水,他终于找到少时惊鸿一瞥、寻寻觅觅的女子。爱便爱了,无怨无悔,即便知道她怀有目的接近他,可他依然相信她待他之心亦是赤诚一片。

他说:“我想信你,可是你如何解释这一天一夜,你去了何处?”

“我……”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她被掳走,除了行动被限制之外,好吃好睡,还是被关在他亲手修建的屋舍之中,而掳走她的人竟是被管易剿灭的贼人头子。

她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何她会在简飒被劫的同一日失踪,连夏辞西的行踪也无法证实他确实与此事无关,所有表面的证据都指向她和夏辞西,而她连怀疑的对象都没有,这才是最致命的。

是简飒吗?王赞可以确定,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进过地牢,所选的侍卫都是他的心腹,且身手了得,更不存在有人夜探地牢之事。

还有谁会救简飒?

难道是那个掳走她的男人?她对那人一无所知,更无从查起。

她想让杜恪辰相信她,可即便他相信了又能如何,依旧是如鲠在喉。她不需要这样的信任,太过脆弱,随时都会崩塌。

杜恪辰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摊在案上,“这就是你回来时,放在你身边的。”

钱若水转眸望去,“后会有期”四个大字明晃晃地刺入眼中。

简飒有简飒的风骨,他的字师承国子监经学博士蔡诚,又得益于钱忠英的点拨,各成一派,在京中有不少人以临摹他的字为一大乐事,可无人能模仿其风骨,更不何说是这远离朝堂的凉州城。

可让钱若水不得的是,简飒的书信向来喜欢在末端盖上自己的印信,且他的印信随身携带,这封看起来是在示威的信函末尾,却只有落款,且写的是他的名,而非他的草字。这也是让钱若水想不通的地方。

“他把你送回来,连同这封信。”杜恪辰艰涩地说:“我很庆幸,他把你送回来。从今日起,过往的一切,我不再追究,简飒就当是他自己走出王府,与本王无关,也与夏公子无关,更与你毫无干系。他回京之后,不管他如何向今上陈情,都由本王一力承担。夏公子还是按原计划,继续上路回洛阳,霍姑娘还在肃州等着与你汇合。佛儿还是本王的侧妃,昨日为兄长饯行,多饮了几杯,因与霍姑娘姐妹情深,经本王允许,就留宿在了春风阁。夏公子回洛阳,佛儿千里相送,回程时因旅途劳顿,昏倒在王府门前,被侍卫发现。”

“至于府中侍卫无端死去,乃是因为本王与氐人有宿怨,氐人上门寻仇所致。”杜恪辰把王赞唤了进来,“昨日在府中护卫除了当场毙命的,其余二十九人和当值的奴仆秘密处决掉,不能走漏半点消息。”

钱若水惊得说不出话来,且不是护卫王府的侍卫都是精锐中有精锐,杜恪辰在军中素有贤名,虽然治军严厉,但他对将士们爱护有加,从没让他们受过委屈,在行军之时与他们同吃同住,这也是他稳定军心的一种手段。然而,他却亲自下令处决他一手调教的精锐,袒护她之心溢于言表。

“此事到此了结,你大不可必为此苦恼,简飒走了便走了,若是追究起来,也于事无补,不能因为一个简飒,而让你我互相猜忌。”杜恪辰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好了,夏公子也该回去了。”

夏辞西深深地看了钱若水一眼,为杜恪辰的胸襟气度所折服,然而他也明白,这并不是全然的信任,可是比起追究劫牢一事,他更珍惜钱若水罢了。这个男人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对于所有不利的事情,他都会大刀阔斧,予以铲除。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钱忠英是一路人。

夏辞西走后,王赞也退了出去,屋中陷入沉默,谁也不愿先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

最后,还是杜恪辰先开口,“今日太妃和王妃都不在府中,我带你出去喝酒,去上次的那家,就算是喝醉也没有人会说你不守规矩。”

钱若水无言地看着他,任由他执着她的手,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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