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恪辰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他早该有准备,这个江山他迟到是会要回来的。
“你不是想要遗诏吗?本王给你送来了。”杜恪辰把手伸进怀中,触手可及的却是湿润的血气,他把手伸出来,“看清楚了吗?本王为大魏挥洒热血,而你做了什么你心中清楚。”
“杜恪辰,你有必要把自己说得如此高尚吗?大魏今日的光景是谁的错?是你十多年南征北战的恶果,你若不是为了你的战绩,何致于把大魏的国力掏空,而你如今却把这个责任推到朕的头上,以此成为你夺位的借口。乱臣贼子始终都是乱臣贼子。”
杜恪辰收了刀,命王赞把今上绑起来,拉到勤政殿外。
已是天明时分,可天却阴得吓人,不见旭日初升,光芒万丈。
杜恪凡披头散发,全然没有王者威仪,周身气度,他被扑倒在地,动弹不得,唯有一张嘴仍就吐出最阴毒的话语,“你的皇后已经是朕的皇后,当年是朕先占有了她,生米煮成熟饭,让她不得不跟了朕。可是你仔细想想,以祁艳的身手,若非她心甘情愿,朕怎么近得了她的身?她完全可以跟你征战四野,而不必拘于闺中苦苦守候。究其原因,不过是她对你没有信心罢了,而祁家要的就是这个后位而已。当你立下赫赫战功,最恨你的人不是朕,而是齐国公。他数十年来统领大魏军权,一统天下兵马,却因为你的横空出世,而不得不退居其次,甚至被先帝冷落,落得只能为你清扫战场的地步。他怎么还会把孙女嫁给你呢?”
杜恪凡仰天长笑,“朕告诉你,不要再天真了,没有人以为爱就要一生相守,权利才是这个世上最牢靠的东西。祁艳她贵为皇后,她能一手撑天,朕也能给她想要的一切。而你只能守着西北边陲,无人相问。她或许是爱你的,但是她更需要的东西是权势,是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可是朕就是爱她,天真地爱着她,给她想要的一切,为她弑父夺位……对了,你不知道,先帝是朕杀的。”
杜恪辰握刀的手颤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柳太妃也是知道的,可她不敢说出实情,因为先帝死在她的怀里,只要她敢站出来,朕就会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朕喂她蛊毒,警告她要缄默,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你。很显然,她一直信守承诺。你的母妃太懦弱了,没有先帝的庇佑,她只能忍辱偷生,没有勇气与朕抗衡。她一心想除掉钱若水的原因,不是因为她生得像祁艳,而是因为她害怕钱若水带来的改变。朕真的很后悔,把钱若水送到凉州,她不过就是一个世家嫡女,却有如此大的魔力,能让你为了她悍然西出。可是有什么用呢?她根本就不爱你,她要保住的只有钱家,这就是世家女的悲哀,和祁艳是一样的,为了家族的利益,她们什么都可以牺牲。”
杜恪凡大笑不已,“只有你才会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以为她单纯善良。可你该明白,你这趟京城之行,完全是因为她的坚持。在此之前的数年,你根本就不会回京,若不是钱忠英装病,她心急如焚,又怎么会回来呢?你想想,钱忠英正值壮年,他的身体状况,钱若水最清楚了,怎么还会如此迫不及待地回来。他们只是想要逼你出手,以此成全他们的荣光。”
杜恪辰索性在台阶坐下,静静听着杜恪凡的疯言疯语。
只要能够打击他伤害他,杜恪凡不会在意自己说出来的是什么,就算他们是这个世上仅剩的杜氏子孙,所谓的血脉亲情在他的眼中,都抵不过一个祁艳。
爱已成为执念,权利地位已成过眼云烟。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如今放弃一切亦是为了守住她。
“朕只要祁艳,其他的都给你。”
杜恪辰冷笑,除了同情和怜悯,他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位皇兄。当皇子的时候不受宠,受尽父皇的冷落,他因此也恨上了他这位皇弟,十年前就把叶迁派到他身边,为了掌握他的一举一动,为了能够搏得父皇的宠爱。当他喜欢祁艳的时候,祁艳是为他准备的妻子,是他的弟媳妇,他只能远观,受尽祁艳的白眼和冷漠。当他终于得到祁艳,把他从大魏的帝都踢出去的时候,他登上了九五之尊,受万民朝拜。若是他争气一点,把这个天下治理好,他也会是一个好皇帝。可他志不在此,他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得到祁艳一个回眸的驻足。
太可怜,太可悲。
江山万里,只是他搏红颜一笑的手段。
可是杜恪辰不明白,“雨燕儿,她一直都不喜欢你,你为何对她如此执着?”
杜恪凡的笑意渐敛,陷入回忆。爱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尤其是对一个备受冷遇的皇子而言。
“她是第一个跟朕说话的姑娘。”原因很简单,简单到没有所谓的惊天动地,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瞬间。一个长在深宫的皇子,身边除了内侍就是宫女,他又极是内向,甚少离开自己的宫殿。遇到祁艳是先帝的寿宴,她迷了路,找不到杜恪辰的宫殿罢了。从此,就注定了她与杜恪凡彼此折磨的一生。
杜恪辰却没有笑,替他感到悲哀,“你一直想要的遗诏就在这个宫里,我从来没有带出去过。这六年来,这份遗诏一直与你朝夕相处。但凡你能长点心眼,或者对朝事有足够的关注,你就能够发现。”
杜恪凡不信,“你别骗朕了,这宫里朕已经搜遍,根本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