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勤政殿内灯火长明,王赞和叶迁守在门口,遣散了执夜的宫人和内侍。
殿中一名一袭黑袍的白发老者,手指搭在杜恪辰的手腕处,诊了许久,才道:“陛下伤重初愈,不宜剜心取血。”
杜恪辰露出疲累之色,“你是楚瑜的师父,朕相信你能治好佛儿,这蛊在她的体内终究是伤身,她又是闲不住的人,于她的身子无益。朕明日即将出征,生死未卜,这碗心头血,先生还是早些取出,以免耽搁了救治的良机。”
正所谓医者父母心,白发老者并非医者,一生害人无数,临到最后却要解蛊救人,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叶迁找到他的时候,他并无意出山,可废帝已死,他已无枝可攀,以他十数年来为废帝培养的细作,杜恪辰可以让他死一万次。可他的要求只有一个,解钱若水身上的蛊,他可以当作从未找到过他。
他垂垂老矣,时日无多,死不足惜,可还有妻儿子孙,终是难以幸免。今上杀戳之名,他早有耳闻,且多名过,那日从天而降的他如同神祇般高大威武,让她看到未来的点点星光。倘若不是遇见他,她或许早已完成今上的使命,安然回京。
人与人的相遇就是如此奇妙,倘若他不是杜恪辰,他们便不会相遇,不会有这一番爱恨纠缠。
她没有躲藏,穿过执戟而立的士兵,走向步下台阶的他。
他的脸色惨白,眉染倦意,眼窝下一片青黑之色,她心头滚过一阵钝痛,快步上前。
杜恪辰垂眸往前走着,突然有人拦住他的去路,他正欲发火,抬眸看见是她,眼中微芒点点,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来。
“你今日出征,为何不告诉我?”
杜恪辰皱了皱鼻子,说:“朕怕你伤心难过,哭着喊着不让朕走。”
钱若水睨他,“你是不是想偷偷走了,就可以食言不让我走了?”
他眸光一黯,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写好的手谕递给她,“你想走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走,没有人会拦你。”
他如此利落爽快,倒让她心中犯怵。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向来坦诚,只是心里过不了自己那关。
“你回来的时候,我也就回来了。”他没有正面回答,“记住,大夫给你开的药要按时吃,吃完才能走。”
钱若水没有拒绝,乖巧地点了点头。
“还有……”他把一个调兵虎符塞在她的手中,“要是我回不来,你就去西北,那里还有二十万的镇西军,可以保你一世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