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宫,钱若水并没有立刻离开京城,而是回了钱府。钱忠英和夏辞西都在府中等着她,满脸焦虑,心事重重。
“爹爹,兄长。”钱若水脱下斗篷,露出洗净铅华的一张脸。
钱忠英松了一口气,“其实,你大可不必大费周章,有人既然想你离宫,你就堂堂正正地离开。”
“我若是太轻易中计了,就显得太刻意。”钱若水回到家中没了拘束,语气也轻松了不少,“我相信叶迁并没有中计,他只是想让我顺利地离开罢了。之前我故意让管易把他引开,他又跑了回来,然后又假装被我支开的样子,既想撇清嫌疑,装出对今上尽忠职守的样子,又想让我能就势离开,委实是难为他了。如今他应该已经看到我进了钱府,这几日怕是会守在城门口,等着我离开。”
“你要直接北上,还是带着他绕弯子?”夏辞西已派人在钱府的四周,可凭叶迁的本事,这些侍卫难不住他。
“不带他玩。”钱若水打开茶壶,仰面喝下整壶的茶水,“方才为了骗他,我还故意装作喝酒的样子,可半点酒都没有沾到,真没意思。我这一路若是让他跟着,我岂不是要装得很辛苦。再怎么说,叶迁在明,而我在暗,我想要不被察觉地出城,应该不是难事。”
钱忠英说:“这还不容易吗?你且休息两日……”
“不,爹爹,我今夜就走。”钱若水面容严肃,“事不宜迟,前方战事一触即发,大军应该也已经到了北境,陛下生死难测,我不能再留下去。若是只有征北军和齐国公,一个陛下对付他们,是绰绰有余,可若是牵扯到其他,可就不好说了。你们想想,叶迁能在陛下身边十余年,对方的谋划就不仅仅是这十余年,他们想要的先是让他们兄弟相残,之后再找机会除掉陛下。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之前身染蛊毒,并非是废帝和沈太后的手笔,而是另有他人,就是为了让陛下为我剜心取血,拖垮他的身体,而在两军对垒之时,心有余而力不足,从而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杜恪辰一生征战,最是骄傲霸悍,且自信力极高,上阵杀敌向来是身先士卒。对方捏着他的软肋,让他一步步地走入陷阱。可我不明白的是,杜恪辰已经御驾亲征,对方为何还要我也前往?”
钱忠英和夏辞西对视一眼,二人都是毫无头绪。
“为了救陛下于危难,我应该……”钱若水的话还没有出口,心中已是大骇,“他们想要我调西境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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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城外,大军驻扎,与城中的守军会合。城中守将杨素桓是杜恪辰在征北军时的好友,后与他一同离开组建镇西军,杜恪辰当年离京避居西北时,杨素桓对他的举动十分不满,断然离军,做了并州刺史,一直与他没有往来。
没想到,当年一别,再聚已是君臣。
杨素桓行君臣大礼,被杜恪辰把臂拦住,“军无常礼,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迂腐了?想当年,你在京郊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你怎么也不想想,我毕竟是一军统帅,亲王之身。”
杨素桓年近四十,鬓角已有斑驳雪白,当年因为怒其不争,而愤然离开,只想有一日他能为了天下苍生而夺回王位。今日,杜恪辰已登上九五,他却还是忍不住的唏嘘,“你就算是名正言顺地夺位,可也不能把废帝杀了。你这几日可有听说,齐国公以你弑兄夺位为由,要还天下以清明,诛杀你这个没有纲常的乱臣贼子。”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牌。”杜恪辰只能是摇头苦笑,“他能想出这个由头,倒是颇出朕的意外,没想到他临到老了,脑子倒是转得比年轻时更快了。”
“他如今是有肆无恐,又有正当的起兵缘由,倒是拉拢了不少帮手。”杨素桓立在城头,与幽州城遥遥相望,“如今幽州只剩冯琰的征北军苦撑,可是冯琰却不敢冒然出城。前几日,他派人与我商谈过,因他手中都是祁雄的旧部,他怕一旦对阵,会有人战前变节,影响士气,让陛下失却先机。还好慕容部帮他挡了一阵,目前祁雄陈兵燕州,欲与你一绝胜负。”
杜恪辰远眺幽州,眉目凝重,“确实难为冯琰了,剩下的那五万征北军可是烫手的山芋。用了,怕阵前变节,不用,那可是五万的大军。杀了,朕刚登基,根基不稳,虽有战功在身,可到底先有了肃杀之名,若是再杀这五万大军,只怕失的就是民心。不杀吧,朕又如何能放心把自己的命交给他们。若是按照朕往日的脾气,疑人不用,这五万人都不会继续留着。”
君王与领军之将的区别就在于此。
“不如让冯琰除掉那些人……”
“你想得太简单了,冯琰出自镇西军,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记得朕的头上。”杜恪辰轻嗤,“祁雄能有这等计谋,也不会一直驻守北境不得回京,想来这必是冉续的主意。只带走一部分的征北军,留下另一半,不管人数多寡,朕都动不得,也不能动,这就制约了冯琰,也让朕不敢轻易地出兵远征。”
“可总要有人开这个头,不能一味受到制约。”
杜恪辰蹙起眉头,“你方才说祁雄陈兵燕州,按兵不动,已有多久了?”
“自陛下出兵起,便一直没有动静。”杨素桓拱手回道:“按理说,他们应该直取幽州,再下我并州,与陛下形成对峙的局面,震慑四野,才有与您一决高下的筹码。可他却按兵不动,委实叫臣等猜不透。难道说,祁雄那老贼,想玩声东击西?”
杜恪辰闻言不免想起冉续,可西北有他二十万的镇西军驻守,由褚传良亲自统帅,冉续又怎会舍近求远,长途跋涉,打一场并没有十足把握的仗。
除非有人调走他西北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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