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此举是为了佛儿吧?”三年后再入家门,心境已然不同。
钱忠英从案后抬起头来,老泪纵横,“你终于回来了。”
钱若水却没有寒暄的心思,“我是回来了,可是你却要罢官返乡,是怕日后被人诟病外戚专权于我无异,恐我难保中宫之位?”
“这只是其一。”钱忠英没有否认,“为了云氏而让你受尽委屈,这是爹爹欠你的。”
钱若水却笑了,“年事已高,回乡养老?爹爹这个理由太烂了,没有人会相信的。你看看你自己,头发乌黑,皮肤光泽,不过才过知天命之年,离年事已高还相距至远。以爹爹之龄,继续在朝堂上执一方之牛耳不是难事,又何须为了女儿而委屈自己。为了云氏正名,女儿甘愿离去。如今求仁得仁,也算是了却娘亲的心愿,算不得什么委屈。”
钱忠英也笑了,“难道爹要说是回家生孩子吗?”
“说起这个,我倒是听说府里又有姨娘要生产了?”钱若水在宫里就听到议论,这个姨娘还是新纳的,听说是杜恪辰赐下的。
“这倒是不假。”钱忠英有些不好意思,“你也知道的,这些年今上在府里安插了不少的眼线,她就是其中之一。”
钱若水了然,“若我要母仪天下,就必须有一个强大的娘家作后盾,爹爹暂时退隐也不是什么坏事,以退为进,日后必定会有重出的机会。”
“到底是我钱忠英的女儿,一猜就中。”钱忠英撩袍起身,推开书房的门,让雪后初霁的阳光淌进屋中,“你回京后,朝堂暗潮汹涌,萧朗元为保萧氏能登后位,已让太学学生联名上疏,请立萧氏为后,以安天下。这事被今上压了下去,萧朗元耿耿于怀,准备利用夏辞西是云氏后人一事,整垮我钱氏根基,让你难登后位。”
钱若水冷笑,“这个中宫之位,我志在必得。萧云卿已经逍遥太久,也是该清剿的时候了。”
钱忠英点头,“宋平固然是云氏族人,可田仲却是萧云卿的人。镇西军交到他们手中,又岂是宋平一人能调集的,若没有田仲的授意,又岂能如此大规模地调兵。”
“萧云卿以为这么做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可她还是太自信了。”钱若水幽幽一笑,“想当年,我初到凉州时,她与管易联手要除掉我,我也是太大意了,没能查出军中与管易有勾连之人。宋平临死前,往出云山庄递了一封信,道破此中真相,否则我还被蒙在鼓里。”
“钱、夏两府之中,必有萧朗元的人,你我还需小心行事。如今他为寒门士族之首,已不能同日而语。而今上有意削弱世家于朝堂的影响,也不会贸然动萧朗元。”
“这倒是不怕,爹爹莫要忘了,我有平安。”
钱忠英眸光闪闪,“我还没见过平安呢!你这孩子,什么时候都有孩子了。”
钱若水噗嗤一笑,“您也不嫌绕口。”
钱忠英老怀安慰,“为了平安能坐上帝位,老夫必须隐去锋芒,从长计忆。”
钱若水从侧门出了钱府,转身阖上门,却见简飒倚在墙上,一身白衣胜雪,如在画中。
“简侍中倒是悠闲。”钱若水避不开,只能与他寒暄。
简飒微微一笑,“在洛阳时未能与娘娘叙旧,是下臣不敢逾矩。”
“那你现下又是在做什么?”
“叙旧。”
钱若水挑眉,“如今就不逾矩吗?”
简飒东张西望,“今上不在。”
钱若水摇头笑了,“简侍中倒是胆大。”
“为人臣子者,理应如此。”简飒深深一揖。
“说吧,你这次又想做什么?我似乎没有秘密在你手上了。”钱若水的话中尽是嘲讽。当年,若不是他把云家的秘密告诉冉续,冉续以此为要胁,她不得不调动西北兵力驰援并州。简飒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一个为了家族的利益,可以无条件放弃自己原则的人。
“很简单,臣愿助娘娘登上后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简飒没有绕圈子,直言不讳。
钱若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对后位不感兴趣。”
“这三年来,你一直把平安藏得很深,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简飒不容她逃开,“而且你我的目标一致。”
“哦?我都不知道我的目标是什么,简侍中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简飒也不恼,继续又道:“你登位最大的障碍是萧贤妃,而臣的最大劲敌是萧朗元。这还不是目标一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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