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钱若水知道这个人就是柳素的时候,眼神凝满杀意,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以慰四娘在天之灵。她的脸色如寒霜冰封,冷冷地看着他。还未等她发作,杜恪辰已经带她离开画舫,上了早已停在河中的另一艘船,扬长而去。
“那人就是柳素?”钱若水恢复清明,语气放得极淡,却仍是禁不住地颤抖。她对柳家本没有那般深切的恨意,可看到庶妹死后,柳素依旧风流快活,这般狼心狗肺,视旁人的性命如草芥的畜生,她就算是一刀剐了他,也没有什么好心慈手软的。
杜恪辰颔首,从随侍宫人的手里接过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不值得你这般生气。”
他看见她眼中的杀意,知道她向来是一个雷厉风行之人,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怕她一气之下做出无可挽回之事,便把她带了出去,远离那个柳素。
可落在钱若水的眼中,却是另一番的境况。她已在杜恪辰跟前说出与柳家不共戴天的话,更是对这个柳素深恶痛绝,言明必要让他血债血偿。今日见到柳素,她也不会当场就取他性命,毕竟她如今是皇后,想要杀人也得寻个正常的由头,依大魏的律法行事,断然不会公然索命。但杜恪辰当即把她带走,怕的不就是她袖中的匕首。
“杀人者偿命,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是了,她曾在他面前杀过人。
她一刀结束了杜恪凡的性命,让他夺位成功。
她是一个下手狠决之人,快意恩仇。
见她不语,杜恪辰又道:“你是皇后之尊,想要治他的罪,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你该当明白,你是朕的妻,再也不能做出割喉取命这样的事情。”
这些事自然有庞统和隐于暗处的王赞为她去做,她回来之后,王赞仍是她的暗卫,只是经过洛阳的兵变,王赞变得谨慎小心,不再现身相见。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手段凶残?”
杜恪辰去握她微凉的手,“朕与你并无不同,万军之中刀剑无眼,于我手中的人命没有上万也是过千,且朕是军中主帅,每一场战役的死伤都该算在朕的头上。朕这一生,已是杀孽太重。你想要何人的性命,只管跟朕说一声,朕必会办得妥妥当当,无须你亲自动手。”
“那好,我现下就要柳素的命。立刻,马上。”钱若水指着那艘远去的画舫,目光阴沉。
江面映入璀璨灯火,耀眼夺目。
“要他的命还不容易吗?”杜恪辰知道这件事绝无可能善了,“回去之后,寻他个错处,便能治他的罪。”
“回去之后?”钱若水知道自己这般较真是有些过了,可她还是有些失望地垂了手,“他是柳家的人,有什么样的错处能让他以命相抵?就算是能,太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还能下得了手?如今的陛下可是孝子呢!”
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算了,原是我太过了,想着自家妹子平白无故丢了性命,自己却为了皇后的贤良淑德而瞻前顾后,没得为她年轻而鲜活的生命祭奠。”钱若水望着江面发呆,“果然是身处于庙堂之高,却不能尽如人意。”
杜恪辰眸光一黯,“皇后这是在怪朕?”
“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怪她爱上的人是这个天下的至尊,而她唯有放弃一些坚持,才能两厢权宜。
璀璨的江面倏地闪过一道红火,只得阵阵嘈杂从远去的画舫传来。抬眼望去,方才那艘画舫已被大火吞没,舫上有人裹着一身火光跳进秦淮河中。
因画舫已行至江中,想要施救也是不可能了,岸上巡查的宿卫牙门二军只能望江而兴叹,身披银甲的羽林卫也是爱莫能助,望着那一处画舫被烧成了灰烬。
可柳素却是不命该绝。
他与心雨在甲板上卿卿我我,是被大火最后吞噬的地方,才能得以顺利逃脱,留下一条性命,可那俊秀的模样是被毁得一干二净了。
关于太祖之怒的传言愈演愈烈,加之柳素醒后脱口说出在画舫见到私下出宫的当今陛下和皇后,更让传言有了几分言之凿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