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因破了太祖遗训,而引发太祖之怒,京城连连发生火患,上皇因此退位让贤。如此前车之鉴,柳大人难道看不到吗?”朱代面无波澜,淡淡地扫过老友同样沟壑纵横的老脸,“太皇太后固然威仪非凡,但到底不是真龙天子,君乃是授命于天,若是由太皇太后代祭,因此引发天遣,这责任由谁来负?”
既然给了她台阶,她不下,那就不能怪朱代字字诛心。
“柳大人也是股肱之臣,这种破了祖宗规矩的事,你不劝着拦着,这不是让太皇太后遗臭万世,受后世唾弃吗?再怎么说,太皇太后出身柳氏,名门之后,怎么能是一个稚子所能相比。”朱代开骂了,“如今有上皇驾崩的消息传来,皇上悲痛,太皇太后又岂能惦记着祭天,而该先迎回上皇灵柩。国有大丧,三年不能祭天,这个规矩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是知道的。”
柳生言脸色一滞,他真的忘了,忘了民间有这样的说法,凡有孝在身,三年不得祭天,太皇太后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但依民间说法,也是丧主。
怎么办?
柳生言很想直接甩袖走人,可他是柳家的族长,柳氏一门与太皇太后荣辱与共,只能进不能退,他就算对太皇太后的所作所为不认同,到底是一脉同宗。
“清远侯此言差矣……”
太皇太后从肩舆下走了下来,“今日哀家就是要入太庙,清远侯以为如何?”
朱代捋着花白的胡须,“太皇太后要入太庙,臣不敢拦,可祭天就万万不可了。”
“若是有人敢拦哀家,杀无赦。”太皇太后此言一出,在陈少严身后的士兵拔出刀剑,将朱代等人团团围住,刀锋银光凛凛肃穆。
要是这样,朱代也没办法了,往后退开一步,“既然太皇太后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臣也不能拦着,但是请太皇太后赐臣一死,也不要让臣成为千古罪人。”
说完,他撩袍跪了下去。
简飒见状,与顾征一道跪下,朗声齐道:“臣愿一死以谢天下。”
身后朝臣齐刷刷地跪了一排。
这不是她要杀人,而是所有人都在以死相抗。
她能杀吗?她敢杀吗?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朱代抬眸,“臣不敢,臣正是在维护皇家尊严,何来造反一说。”
太皇太后慌了,她想杀却不能杀,若是他们奋力相抗,她倒是可以痛下杀手,可他们一心求死,她倒是无法动得了他们。
可若是继续僵持下去,对她毫无益处,她连替天子祭天这个仪式都做不了,如何能再进一步。她等的就是这一天,行天子之实,然后再把钱若水和平安解决掉,到那时,天下尽在她的掌控之中,就算杜恪辰回京,也是鞭长莫及。更何况,他现下行踪不明,在受到陈少严的袭击之后,生死难料。
她索性牙一咬,“来人,把这些人拖开。”
简飒跪地不动,森冷的目光扫视即将动手的士兵,那士兵手下一抖,竟后退了半步,不敢再上前。
简飒朗声拜倒,“请太皇太后赐臣等一死。”
“你们这是以为哀家不敢动手吗?”太皇太后急了。
“太皇太后怎会不敢?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痛下杀手,更何况臣等贱命一条。”顾征拾了把柴添进去,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臣自认没有上皇的尊贵,太皇太后不必手软。”
“太上皇驾崩,哀家同样心痛,可天家毕竟不是寻常人家,只能强忍悲痛。顾征,你说是哀家杀了太上皇,可有证据?那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骨血连心。”
顾征也不愿意和她纠缠,直接道:“臣有证据,太皇太后要看吗?”
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破周遭的嘈杂,一个高大的身影手握银枪似从天而降,宽大的大氅中另一只手还握着一个婴儿,他行走如风,扬起地上残叶。
他歉然地看了顾征一眼,“顾卿,不是朕故意太早出来的,是如意饿了,抢了你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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