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恪辰出征的这日,平安也去送行,他年纪还小,臂力不足,便让人做了小背篓,背着如意去。如意自从跟了平安,也不找他爹。他爹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可她还不大会认人,自然没有挂念这一说。每日吃喝拉撒都由平安带着,平安上朝,她原是由乳娘带着,找不到平安便哭闹起来,平安只得把她抱起来,她倒也安静了,只是朝臣们觉得这不合礼数,可如意还小,总不至于把孩子硬是抱走,一来二去也就习以为常。
平安看的书多,但他读到的历朝历史,都是皇子为父亲打天下,父亲为儿子誓师,送他出征。可到了他这一朝,却是反过来,父亲出征,他这个当儿子只能遥遥相送。都说皇帝御驾亲征,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太上皇亲征,这也算是开了先河。
回程的路上,钱若水和他同一辆马车回去。
“你父皇走了,朝中大事没有人给你参详,你自己与几位辅政大臣商量着来。”杜恪辰临走时,立了几位辅政,管易、简飒、顾征、楼解言,还有自请为帝师的蒋方,还有褚传良和萧长信这样的武将,平安不能一味在读书,文武兼备方是立身之本。
平安应了,想起他爹的嘱咐,又道:“儿臣还要照顾妹妹,有时候顾不过来,母后还是要照看一二。儿臣还小,有些事情还是不大了解,父皇走了,就只剩母后可以相问。”
话说得极是委婉,他既不是让钱若水效仿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也不是让他娘拿主意,钱若水想拒绝也找不到其门而入,只能应了。
“妹妹这几日老是流口水,见了东西又爱啃,像小老鼠似的。”平安便说起如意的事。
钱若水道:“该是要长牙了,你且仔细看着,兴许这几日要发上一回热。”
其实平安的意思是,想让他娘把如意抱回去带,可听她那意思,是想让他一直带着如意。平安腹诽,他不仅仅是开了送父出征的先河,还开了带着妹子上朝听政的先例。
“母后不把如意带回去吗?”平安觉得再不直接说出来,他娘还是要和他打太极。
钱若水觑了一眼在他怀里安静睡去的如意,“你带着挺好的,她喜欢与你一处。”
于是,盖棺定论。
宫里人少,一个太皇太后被拘着,只拨了四个宫人伺候,素馨宫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太上皇这一走,只余平安和钱若水,如意又与平安一处,需要的人手也无须太多。一时间,皇宫中宫人们渐渐懒了起来,大都是混水摸鱼,能不干活白拿银子的事情,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钱若水于是大刀阔斧,以战事重开,宫中带头节俭为由,裁减了伺候的宫人,只在平安和如意的宫里多增了许多人。平安就算再懂事,到底是个孩子,让他带着如意也是有些委屈他。再者就是他如今掌政,几位辅政大臣每日都要进宫,勤政殿就不能缺了伺候的人。
管易等人看着钱若水的安排,一时间也是无话,真不知道她为何要让一个孩子带着另一个孩子。但如意很少哭闹,长牙时发了一回热,平安手忙脚乱地照顾,几位辅政还特地回府和夫人请教,这才知道这是每个孩子长牙时必经阶段,不是什么大事。
几位辅政虽说都是学富五车,博鉴群书,在朝政是论辩那是洋洋千言,可到底是没有带过孩子,后宅内院都是交给妻子打理,何曾理会过孩子的成长。不是说不关心,而是男主外女主内,有妻子把孩子带好,他们才好专注于朝政。
可平安一遇到不懂的事情,便要请教几位辅政,朝政上自不必说,知不无言,言无不尽。可一遇到如意的问题,几位辅政只有管易能答上来一些,其他的几个只能是面面相觑,一问三不知。如此为帝师,也是太没脸面的事了。于是,顾征回府与妻子好生请教了一番,可简飒依旧是不懂,但听着顾征与平安的一问一答,他也明白出妻子的不易,好歹是堂堂郡主,一个人打理内宅和养大孩子,着实辛苦。
自杜恪辰走后,原太皇太后一党以为有了生路,便放了心要出门走动。谁曾想,刚一出门就让羽林卫给逮了个正着,送到御前,平安二话没问便让人斩了,以儆效尤。杜恪辰手段凌厉,人尽皆知,他在朝是没有发落,以为有了一线生机,没想到平安一个孩子手起刀落半点不输他的父亲。
陈少严被发落了,太皇太后在宫里拘着,虽说太上皇亲征去了,可宫里还有太后在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该巴结谁,于是先前给柳家泼脏水,倒是极的默契地拿出柳家这些年的罪证来,想着讨好太后讨好钱家,也为自家谋一条生路。
可太后在宫里端着,不动声色,众人心里没底,便大着胆子试探,结果一下子就出了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