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雯还记得她和马莉特结为歃血金兰的那个夜晚。
敌人将她们包围在黑暗之中,用炸弹的尖啸声不断折磨着她们的精神。那个声音萦绕在空气中,悠长得让人发慌。睡意感觉是上辈子的事,在这里不可能合眼。
而如果她们真的熟睡过去,那敌人的暗杀者便会在夜空的繁星下悄然而至。
这夜晚令人绝望。
马莉特却说:“这里真的很恐怖。但我们一起,一定会让这里变得更美好。”
锐雯没啥文化,她就说不出这种高屋建瓴的台词。
但她抬头看向这位帝国贵族——贵族身上同样染透了血,有敌人的血,也有为她这个农奴出身的孤儿而流的,马莉特自己的血。
于是,鬼使神差地,锐雯信了马莉特。
她相信自己和战友们的鲜血不会白流,这里一定能在诺克萨斯的统治下变得更加美好,诺克萨斯人会有充满希望的未来,帝国也一定能再次伟大。
马莉特站起身,一只拳头抵在胸口:“为了达克威尔。”
“为了达克威尔。”锐雯回以军礼:“谢谢你,队长。”
她摇摇头:“你可以叫我马莉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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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莉特,把剑放下!”艾弥丝坦冷冷喝问:“以下犯上,剑指官长...你难道想背叛诺克萨斯帝国,背叛达克威尔陛下吗?”
“我去尼玛的达克威尔!”马莉特歇斯底里地大吼。
这一吼,世界就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
双城周围恣虐不休的海啸风暴,这时都彷佛没了声响。
锐雯不敢置信地看向挚友,现场的将军亲卫们也在用看外星人的震撼目光打量着她。
“马莉特。”艾弥丝坦冷笑不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马莉特低声嘶吼:“我说的就是那个把帝国推向深渊的疯王!”
艾弥丝坦没了笑意:“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你有打算让我们活下来吗?”马莉特像是疯了:“我们从一开始就是炮灰,就是消耗品,就是你们手中多余的棋子,不是么?”
“我知道,你就是想把我和锐雯当作你向领风者低头的台阶,一脚踩死在脚下。”
“...”艾弥丝坦脸色阴沉。
有些事大家心里知道就好,公开说出来就不懂事了。
你这丫头,就不能乖乖去死吗?
艾弥丝坦杀气不掩,又转头看向锐雯:“锐雯,把剑放下。”
锐雯这时当然不敢再放下剑。
可尽管现实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她还是艰涩地看向艾弥丝坦:“将军,这、这是真的吗?”
她,锐雯,陛下嘉奖的勇士,符文剑士军团军团长,真的也只是可以随意抛弃的消耗品吗?
“哎。”艾弥丝坦叹了口气。
她击碎了锐雯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何必呢?难道你非要负隅顽抗,再多害死几个同袍,才肯乖乖去死吗?”
“我...”锐雯脸色苍白,握住剑柄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她实在没勇气向她的同袍挥剑。
“锐雯。”马莉特缓缓走到身边。
她说:“锐雯,我之前错了。我们为之奋战半生的那个帝国,从来都不是家。”
“这个帝国也不会再次伟大了——因为就像那本小册子里说的那样,它过时了。”
“锐雯,从今往后,就请你为自己而活吧。”
说着,马莉特仰头呼出一声口哨。
她的坐骑,一只形似巨型鸵鸟的魔禽,便从一旁飞速地向主人奔来。
“哼,想逃?”艾弥丝坦瞥了一眼身旁亲卫:“动手!”
“将军。”亲卫们问:“要活的还是死的?”
“都没关系。”艾弥丝坦说:“注意把那把黑石符文巨剑,给完好无损地拿回来就行了。”
锐雯:“......”
她这下才终于明白。她的剑其实比她的人值钱。
她只不过一个被皇帝陛下随意选中的剑架子。仅此而已。
这一瞬间,彷佛有什么东西塌了。这一塌,锐雯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就没了。
“锐雯,走!”马莉特摇醒了走神的她。
这时将军亲卫们已经如狼似虎地举剑杀来。他们无一不是强大的战士,其战力之强、数量之多,绝不是锐雯和马莉特寥寥两人能对付得了的。
更何况,锐雯此刻竟还在愣神。
当她为之奉献半生的帝国要她去死的时候,她便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而战了。
“至少为了我——”终于,马莉特决绝地说:“活下来,锐雯!”
锐雯一阵沉默
刀山剑海已然从四方逼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