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候,万福酒楼那位姓房的胡老板就已经早早地开始忙碌起来,窗花爆竹大红灯笼,牛肉羊肉鸡鸭鹅狗,但凡过年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得提前置办,在此之外,妇人还动了做些其他生意的心思,便在经过短短一天时间的操持之后,第二天傍晚,酒楼门口的一侧就忽然多了两个临时摆成的摊子。
一边卖的冰糖葫芦,一边卖的传统糖画。
虽然两边生意一直都很不错,每天都是人满为患,热热闹闹,但其实幽都正儿八经的孩子并非很多,上上下下全部加在一起也才只有十来个,其他多是一些幼年横死的小鬼,怨气极重,在同等修为的情况下,往往戾气要比那些横死的大人还重。
并且越小越重。
人之初,性本善?
妇人倚着门框看向糖画摊子跟前的那帮小家伙,谁是真的年纪还小,谁是只有样貌还小,一眼分明——身上的怨戾气息越是沉重,整个鬼就看起来越是阴森,脾性格局也就越是乖戾,这一类的小鬼往往不会在意自己的容貌看起来是否赏心悦目,哪怕只是稍有不顺,都会轻易展露本来面目。
就如那些真正的孩子在看糖画的时候,难免喜欢往前拥挤,这些小鬼一旦被人推到或是挤到,立刻就会大发脾气,倘若不是有着《律书》中的条令,要求内城范围除了武场之外不许伤人,只怕这个摊子根本撑不过一天,就得被人彻底砸烂。
临近过年,妇人为了衬托喜气,前些天便特意跑去附近的铺子订了一身非常性感的衣裳。
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便回头与店里的伙计招呼一声,让他看好生意,自己则拿了壶米酒,款款扭着纤细腰肢往斜对过走去。
这家铺子的主人也是打从北城来的,是个很能吃苦耐劳的中年女子,模样不算太差,大抵评得上是中人之姿,只不过以往还在北城的时候整日辛苦,为人又有些木讷内敛,脑筋死板,便在来了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跟负责管理坊市的人打个招呼,而是风餐露宿了几天,结果惨被阴气入体,差点儿死在街边角落。
所幸鱼红鲤炼化这座东岳太山洞时偶然察觉,便不辞辛苦跑了一趟,将其带到万福酒楼一口气喝了两大碗米酒,虽然还是落了咳疾,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之后女子就在万福酒楼斜对过的地方开了一家裁缝铺子,手艺不错,生意也不错。
听说前些日子城里那批进货郎回来的时候,除了原本就要的丝绸布匹之外,还给她带了不少蚕卵。
心是好的,但且不说能否顺利孵得出来,这些蚕卵就连能否活到明天开春都成问题。
得帮忙想个法子才是。
正思量着,妇人已经推门而入,正巧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昏暗的房间里面,那中年女子身材枯瘦,面色蜡黄,整个人都显得很没精神,正在蜡烛跟前忙着给一黑色亮绒旗袍收衩,正巧已经快要完成,妇人就干脆坐下等等,将带来的米酒暂且搁在一旁,与那中年女子闲聊说话。
等不多时,这件专门定制的衣裳就已经到了妇人身上,衬着完美的身材性感华丽,夺人眼球。
此后数日,妇人便一直不在酒楼门口倚着门框了,而是待在二楼的美人靠上,穿着那条黑色紧身的旗袍,缠着一条白色绒毛的披肩,背对街道坐在那里,完美到惊人的腰-臀比例与她刻意露出的肩背,着实是为酒楼吸引到了大批豪爽的客人。
转眼间便腊月三十。
万福酒楼难得关了次门不再接客,斜对过的中年女子受邀前来,在万福酒楼与众人一起过了个年。
清晨,华灯初歇,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整个幽都内城,浓郁的烟雾带着刺鼻的味道走街串巷,很多小鬼对此颇为不喜,但还不到惧怕的程度,最多就是忍不住地有些吵闹罢了,反而那些受邀来此做生意的人族,全都一派欢喜的模样,拱手出门相互道贺。
在距离万福酒楼不算很远的地方,有座规模很大的青楼,张灯结彩,日夜不歇,这两天的生意尤为红火。
被人称为胡老板的房姓妇人,照旧倚坐在酒楼二层的美人靠上,手里拿着一把精致小巧的折扇,斜眼瞧着那座青楼鬼来鬼往,络绎不绝,尤其进门出门之间,还能瞧见许多来做生意的人。
妇人神情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