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痕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立马手忙脚乱地跳到了一边去,才道,“这么快?”
“早就定好了。”颜铮道,“你的脑子是不是被折腾傻了?筹议的时候总见你跑神。我听说你光顾着在这儿败家,一天到晚不睡觉。这可怎么行?”他说着就叹了口气,“凭之这个人,就是太和气了。我跟凭之讲过几次了,叫他多多提点你,他竟然还说没事。将来要是你折戟沙场,看他还觉不觉得没事。”
余墨痕不由叹了口气。颜铮或许不知道她从前常考倒数第一的斑斑劣迹,可是能力上的不足,时日一长果然便瞒不住了。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让元凭之担了个治下不严的罪名,很有些羞惭,便红着脸道,“这些日子,我学到了不少东西…保命的本事应该还是有的。”
“我不是叫他提点你这个……”颜铮有点不耐烦了,没再往下说,只是看了她一眼,又道,“那么杀人的本事呢?你有没有?”
余墨痕不说话了。
这本是她最不愿意去考虑的事情。
可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筹谋的,岂不正是一样杀人的凶器?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有的。”
余墨痕第一次穿重甲,也不过是不到一年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一个小小的坑陷就能让她摔断一条胳膊;可是现在,她穿着这身相当精良的偃甲,已经有本事挥起佩刀削断别人的胳膊。
这个级别的甲胄的重量,已经不是普通的马匹能够承受得住的了。
余墨痕也不需要马匹。
凭借腰间机甲盒中燃烧的千岁金提供的动力,加上进入机枢院之后从未间断的训练,她的速度可以比马匹更快,脚步却比山猫更轻。
山地中作战,尤其讲究利用地形。主帅的意思,是派几支队伍去抢占这段时间探索出的有利位置,先把山匪们逃窜的通道堵住,再配合大部队扫荡敌军。
这种侧面包抄的队伍想要隐藏好自己,人数就不能太多。因此,编进各个奇袭小队的都是至少能够以一敌十的重甲猎兵。比如不管放在哪个位置都很出类拔萃的颜铮,就是其中之一。
余墨痕虽然完全不相信自己有同样的实力,居然也被元凭之编入了奇袭小队。
“你毕竟是来做实战训练的。一直跟着大部队,没有什么施展拳脚的余地,”元凭之的原话说得简直叫她无法反驳,“去钻一钻山林,能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余墨痕这会儿很想动一动手指,可是这副重甲不仅武装到了牙齿,简直连她的指尖都包裹住了,动起来麻烦不说,动静也不小。
这种限制让她有点不安。
但她还是尽力维持着那种经过特殊训练的行军姿势。她的脸也完全被面甲包裹住了,队伍里其他几个人看不到那副有点凄惶的表情。可是紧跟在她身后的就是颜铮。颜铮看上去总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是个观察入微的人,没准能从身姿里判断出她那不够坚定的心智。
他们两个在雎屏山呆了这些日子,相互之间越发熟悉了起来,已经到了余墨痕能够相对轻松地对着颜铮开玩笑的程度。
即便如此,余墨痕也很不希望让颜铮看她的笑话。颜大少爷这会儿提着长枪穿林而过,炫技似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可他平日说起话来,嘴巴可是聒噪毒辣得很,损余墨痕的时候从来不嘴软。
余墨痕脑子里一会儿担心前方的敌情,一会儿纠结后边的颜铮,乱七八糟地翻腾了很久,额头上的汗都要顺着面甲的内衬流到脸上了。前面的老兵忽然打了个手势,是命他们埋伏的意思。
余墨痕迅速掩藏好身形,就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个杂兵,穿着山匪使用的一种简陋得很有风格的轻甲,手中托着一把十字窝弓,背对着他们探头探脑地四处观望。
看来是个独行的斥候。
对付这种胆子过大的山匪斥候,还不需要余墨痕这样的新手出场。奇袭小队的伍长轻轻挥了挥手,招呼边上的车右,趁着山匪留下背后空门的时机,跟他一起上前去解决。
这是对付散兵游勇的惯常做法,老兵出手三两下解决,以绝后患。
然而伍长和车右还没走出几步,裹在沉重甲胄里的身躯轰然跪倒。
过了扇动眼睫所需的一个瞬间,余墨痕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是弩箭鸣啸之声。
那个山匪斥候竟然连头都没有回,就已将手中窝弓高举过头顶,反手连射几箭,两箭取走了伍长的性命,一箭射穿了车右一条腿。
余墨痕目睹这一幕,给惊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她以前听军士们说过,战场上的老手浑身上下都是眼睛,原来不是假话。
重型偃甲虽然有千岁金提供动力,却也需要操甲人自己调整平衡。车右纵然性命仍在,在失去平衡的状态下,根本没办法立刻起来追击。他只能凭着多年来训练出的体力,强行滚向一边。
只着轻甲的山匪斥候一着得手,立刻就凭借着装备轻捷的优势逃了。
紧跟着,就有两道信号烟一前一后飞入空中。
一支是车右点起来的,另一支,却并不是大齐军队的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