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余墨痕道,“卫临远?”
琬琬点了点头。
余墨痕大概明白了,琬琬之前以为她是来复仇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她的心里空了一下,但还是很平静地问道,“他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琬琬仍旧看着地面,“我刺伤了他……我父亲便连夜带我走了,此后一直把我囚禁在身边。”
“应该是活着的。否则你父亲不会叫我送你去卫家。”余墨痕念及此事,心下安定了些,又道,“你刺伤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冬天。”琬琬道,“成亲当天。”
余墨痕心里一凛,想起了在琼门见到卫临远时,他那张欲说还休的脸……他们居然已有近一年未见了。不知什么原因,卫临远承诺过的喜帖并没有送到她手里。不过也幸好她没有去喝那顿喜酒,卫临远绝对不希望多一个人看到那一幕的;可是倘若她去了,卫临远是不是就不会受伤?
余墨痕顿了一顿,就道,“没有关系。我们这次去卫家看看。卫临远很喜欢你。我想,他不会怪你的。”她的语气有点生硬,因为心中很为卫临远不平;可是万一卫临远自己都不在乎呢?元凭之珠玉在前,有些人为了感情,什么都肯放弃。
琬琬的声音越发小了,“你很了解他?”
“对我来说,卫临远是很重要的朋友。”余墨痕淡淡道,“不过你不要误会,我们的友谊就是那种……如果我是个男的,也是一样。”她总记着自己给卫业醇发过的誓。
琬琬点了点头,道,“他还活着就好了。”
“那么弋兰皋呢?”余墨痕不愿再想卫临远的事情,刻意转了个话题,“你跟他又是怎么回事?”
琬琬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看了余墨痕一眼。她好半天都没说出声来。
余墨痕的脑子却一直在转。她心头闪过许多的画面。琬琬的埙上刻印的押字;柴静流所讲述的故事里,这对强行离开嘉沅江的兄妹所经历的种种悲剧;卫家飞庐溯风里,弋小艄藏下的炸药……“等等,”电光石火间,余墨痕心头那些片段联系了起来,“你刺伤卫临远,难道也是为了给弋兰皋报仇?”
琬琬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原本不是要嫁卫临远的。”琬琬终于开了口,“我父亲一开始把我许给了卫临远的堂兄。”
“我那时候还小,不想随随便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便趁着我父亲不在,偷偷跑出家门,坐我舅父的船,到临海县去看将来的夫婿。”
“弋兰皋就是那艘船上的护船师。”
她说得很慢,语气里俱是努力克制的情绪;余墨痕却听明白了。她点了点头,道,“所以,在抵达临海县之前,你喜欢上了弋兰皋?”
这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一个活泼、天真,胆子也不小的富家小姐,在船上一定坐不住,一定会在船舱间跑来跑去,尤其是装满偃机的底舱,更是叫人想要一探究竟;船上的人都是她舅父家的下人,没有谁敢拦着这位表小姐。而底舱里有一位护船师,他年轻、有为,如果他的长相和弋小艄近似,那也不会太难看;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离开嘉沅江的机会。傅家当然可以提供这样一个机会。
琬琬的脸色有些发红,“所以我不想去卫家了。不管那个卫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没兴趣知道了。”
“可是那艘船还要继续南下。舅父也派了临海县的熟人接我。弋兰皋跟我约定,船回到临海的时候,他会来找我。”
“可是他没有来。来的是卫公子,卫临远的那位堂兄。他说弋兰皋死了。当天他就派了船,把我送回我家里去。”
这些事或许在琬琬的心中储存了太久,带着一股连哀婉都无力撑起的死气。琬琬述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木了,“我还记得卫公子当时的表情。挺难看的。”
余墨痕听着这些事,只觉得每一位卷入其中的人,都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做出他们曾经的选择,可是这些选择加在一起,唯一的指向便是最后那个叫人唏嘘的结果。不仅弋兰皋死了,一心要为他报仇的弋小艄也送了命,就连卫临远那位堂兄……倘若余墨痕没有记错,这个人已经自戕了。却不知逼死他的那些山匪和行商,和江山船中人是否有关联。
“所以你觉得,弋兰皋必定是死在卫家人手中……弋小艄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不明白,”余墨痕的眉间慢慢皱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找卫临远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