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痕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她,稍稍将声音压了一压,就道,“我有件急事,想跟你商量。”
凌艾的表情越发好笑。但她只是几下结束手中的事情,便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带着余墨痕转过几个拐角,绕进一处僻静的小室中,才道,“这里便没什么人了,我有时困倦,也会来这里偷偷小憩——说吧,什么事情?”
余墨痕便删繁就简地将江山船那批俘虏的事情大致说了,然后道,“我想请你帮忙,调用一份记录。”
她心里感激凌竟丞是真的,不打算遵照他的意思来,也是真的。
“得,串通我一块儿瞒着我爹。机枢院不少人想这么干,从来没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凌艾话虽如此,眼里却并无责备的意思,更多还是好奇,“你想要什么?先说好,我虽然领着兰台秘书的闲职,权限也就比刚刚升上来的小偃师高一点,真没法子把那个教你偃甲之学的阿满救下来。”
“我知道。”余墨痕连忙道,“我来找你,为的也不是这件事。”这里虽然无人,她却仍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态度,“刑部提走那批俘虏,应该会留一份草拟的案情总结,对吧?”这还是她之前帮刑部去查玄女教的时候留心记下的。
凌艾点了点头,却道,“可是调用那种卷宗需要走一些流程,中间要经过几个人,我父亲也会知道的。尤其刑部没有做出最终决定之前,查阅那份卷宗便更加麻烦些。”她显然并不打算就此违背机枢院的规矩,“况且,你即便得了那份记录,又能拿来做什么?”
余墨痕略一摇头,就道,“我不需要调用那份卷宗,也并不想知道案情。我只想请你帮我看一看,那批被提走的俘虏是否都是必死的罪,有没有一点能让我努力的可能性。”
凌艾听得这话,看向余墨痕的眼神瞬间有了几分凌厉的意思。
余墨痕说着便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吓人,又急忙找补道,“我并没有打算去劫狱……我是想着,既然曾经答应过他们的事情无法做到,那么将来如果有能为他们说话的机会,我总不能放下他们不管。只要这些人还活着,即便关在刑部的大牢里,也该有些希望。”
余墨痕说着,便颇为无力地想到,她能为这些人做的,恐怕也不会太多了;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打算试一试。
凌艾沉思一会儿,托着腮分析道,“你这想法,考虑得倒也还算周到。只不过,刑部留给我们的只是一份草稿,之后的决议,很可能会有变化。”她又想了想,才道,“不如这样。我帮你留心看着,但是咱们也得遵守机枢院的条例,刑部那边得出最后的结果之前,我不会把这些事情透露过你;只是案情已定之后,我会帮你问一问刑部的处理,以免你知道错误的信息,平白忧虑一场。”
余墨痕感激地点了点头,由衷地道,“你总有办法。”
“还不是给逼出来的。”凌艾自嘲地笑一笑,“朋友和父亲都要兼顾,孝义从来难两全啊。”
她见此事已然解决,便又领着余墨痕转了一阵,改道去了藏书室。余墨痕方才已经把手上那一摞子写的密密匝匝的纸的来源和用途告诉了她,凌艾便顺便带她找到了藏书室的兰台秘书,将这份手稿做好记录、收入书库。凌艾做完这些,才施施然踏着如往常一般轻松愉快的步子,悠悠地回衍芬堂去。
世上仿佛没有什么事情难得倒她。或许是因为曾叫她为难的事情已然太多。
余墨痕目送她离开,然而还没等凌艾走过第一个拐角,凌竟丞便出现在了凌艾前方。他远远地看了余墨痕一眼,余墨痕心中便是一惊,直道或许不好。
果然,凌竟丞一边跟凌艾说话,一边颇为严肃地向她招了招手,叫她上前去。
事已至此,余墨痕也没有逃走的余地了。她也不知道凌竟丞是否知道她去找了凌艾的事情,只能先腆着一张脸,匆匆上前,对凌竟丞道,“凌大人好。”
凌竟丞却先挥了挥手,把凌艾支开;见凌艾走远,他才道,“有件事情,你或许想知道。”他深深地看了余墨痕一眼,“何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