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你洗就可以了。
轮到胡x洗盘子了,结果她中午没洗,我也不洗,就耗了一下午。结果放学回家的时候,我背起书包准备走人,我叮嘱胡x:“今天归你洗盘子!听没?”
她就是不理,也不说为什么,我瞪她也没用。结果发现班主任老师的眼睛在瞪我,胡x有恃无恐的走了,没办法就我洗吧。我难免抱怨几句,到底还是自己放下书包洗了,然后背书包回家了。
可故事不会因为我的忍辱负重而结束。
胡x是紫陵村姑爷的亲兄弟的女儿,也就是龙哥哥的堂妹。奶奶的姐姐姨嗲有三个儿子,姑爷是大哥,胡x就住在他家的后面。一家人生活的很简朴,他们家的规模只有我们家的偏屋规模,我记得姨嗲住在两间土墙屋里,姨迪迪和胡x的爸妈和姊妹一共五口人就住在另外两间土墙屋里,后面还有个猪笼屋。这家人很争气,属于胸怀远志而低调深藏不漏的类型。
记得没错的话,也就是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我背起书包上塌子。看见塌子里坐着几个人,其中之一就是胡x的妈妈。
我才刚上塌子,她说道:“弟儿!你不打俺嘀xx嘢!你……”她警告意味明显!
当着奶奶的面警告我,就更加不在乎我的感受,她是怎么判断我要打胡x的?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平时都不落我们屋里的。
奶奶嘟噜道:“不听话!他老家伙又不管屋里。”
我们这个家要是团结一致,没有那么多矛盾,我就会当面反问她:“我在哪里要打你们家的胡x了?”
可我没那个底气!我没做声,径直背着书包回屋里了。外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来我们家,不问是非青红皂白的,向这个家的子孙兴师问罪。可我的感受有谁在乎?我的委屈又向谁诉说!
在自己家的塌子里,屋门前,我作为这个家的后世子孙,我仿佛成了众矢之的!后人有读到此处者,可,以此家为戒。
奶奶的破口大骂竟没有因为孙子的年龄增长而消停些,也没有因为我们的成长需要而存有丝毫悲怜。
她在破口大骂的过程中,如果有个跟我们家毫不相干的路人经过,这个老妪转过去的脸上可以顷刻之间堆满欢笑!她热情的打招呼,仿佛多年的好友,多年没有碰面了。路人往往反而吃惊,尴尬的脸上也倾泻笑容作为回应。这时候然后奶奶转过脸来,对着这个家,对着我和妹妹顷刻又开始咆哮!有时候老妪在搓衣服的时候也会这样。
奇就奇在这里有一个时间上的紧凑。奶奶在破口大骂的过程中,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路人顷刻之间脸上欢喜成一朵花,然后又须臾之间接着对我和妹妹恶骂,这个过程完成可以不到十秒钟的时间,真的就是转首之间。如果让一个一流的演员扮演我奶奶的表情变化,我判断都非常辛苦!一个人情绪上的变化能从愤怒到欢喜再回到愤怒,如此战斗机式的起伏落差可谓匪夷所思。
我那时候想不通,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奶奶不能不说是一位奇女子,我不得不怀疑她的确有她“师父”撑腰。有她师父撑腰也好,最好把爷爷也护佑下,因为从劳动能力而言,家里无论如何不能缺少这两位老人。
一个学期就这样过了。
最后一天去领通知书好像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胡x领到了奖状,我心里又不服,可又没那个恒心去争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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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为了逃避这个家的气氛,我死皮赖脸的跟随伯伯去了姑爷家里。
我记得,姑爷朝伯伯嚷道:“哪个要他来嘀!”
伯伯顶嘴:“他自己要来!”
我人还没进他家屋门槛,在塌子里听的清清楚楚。
所以说姚焕霓就是个不争气的少年,他的男孩儿志气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导致丧失的,我想这值得研究。我写这篇《回忆录》就是一个对人精神上的自我解剖,就像实习生解剖死刑犯一样,看到的其实是人自己。
我到底还是无视姑爷的感受硬着头皮进来了。进了门就坐下。姑爷的眼睛像古牛一样又大又圆,只是鼓的时候,眼睛成上下椭圆形,再把脸一拉,面色之恐怖与父亲各有千秋。但直到现在,姑爷也没有打我的经历,这和父亲有着本质的区别。父亲的三角眼里面透漏着对我的仇视!
伯伯家里清爽的早晨果然感觉舒坦!
伯伯的脾气温驯的和她母亲绝缘相反,姑爷的表情我当不存在就行了。龙哥哥不久之后回来了,他是大学生了,我很崇拜他,他当初是为了省钱才去的职中,其中的原因也许是听信了某些人的胡说八道。
不过我崇拜大学生却是真心的,感觉他们什么都懂,懂得很多很多!因为他们学了我们不知道的知识,他们的头脑理解能力都远远在我之上,难道不是这样吗?应该是这样的。书读的多了,所以思想也肯定高尚,就像《思想品德》课本里面一样。
姑爷对我的脾气,我很快就不得不当他存在了!他家种的有奇米,也就是马蹄果。我家里也曾经种过,但嘴里并没有什么对自家奇米的印象,所以多半对奇米味的感觉还来自于伯伯家。天气很冷,这种典型的湖南天气有股阴冷,太阳公公几天不见了!阴天,阴冷,姑爷说道:“把篮篮儿提起!挖奇米啼,来!”
不就是去挖奇米么?我又不是不去。我提着篮子去了。和姑爷两个人,我们到了前面田里。
到了田里,这就有我好受的了。
姑爷只负责用快口锹把泥巴掀开,榨成长方形,然后往上一端,里面的奇米就漏出来了。而我的任务就是负责用手把泥巴里面的奇米一粒一粒的掰出来。泥巴粘着水,奇米贴在泥巴上不是那么容易一摘就掉,而且大部分奇米是藏在泥巴长方体里面的,所以蹲的时间长了感觉很辛苦。加上阴冷,我的手都冻僵了!更让人难受的是,姑爷就是在刻意的作贱我——他卯足了力气对我喝骂和数落!
我没有顶嘴,我没有还口,我在他面前甚至连生气的勇气都没有。
终于熬到可以收工回家。
堂屋里冒着火光,烧着火。我赶忙走进去,坐在一把椅子上,把冻的通红的手伸到火坑边烤烤。想必刚才来了一些客人,客人还没有走光,他们在房里聊天。所以我周围有几把空缺的椅子,是他们刚刚坐了的。
我看着火坑里的火苗子,一个人坐着最好。突然,大踏步的脚步声朝堂屋里冲了进来,我一看,是姑爷。
他鼓瞪着眼睛,扬起手来用手指着我,厉声嚷道:“弟儿!你让客人坐哈!”
堂屋里没人,大把的椅子。他纯粹是专门冲过来找我麻烦的,他知道我在堂屋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这就是故意的,故意凌辱我!
我仍然赖在姑爷家里住了几天。我想和龙哥哥说话,一天我们从田里不知道干什么回来,后面还有胡x姐妹。
我说道:“龙哥哥,等以后了,农村里种田会像中央电视里用机械化,那样就很快了。”
“骗人的,晓得不?不把家人读书!”他当头棒喝。
我又说道:“龙哥哥,你们能坚持不打牌么?打牌不对。”其实我心里在埋怨父亲。
“不打牌是不可能的!”他说道,但语气显得温和了。
我对他的话感到不可思议,说道:“打牌就是赌博,xxx可以把人抓进去!”我反倒严厉了,我又想到了父亲。
“抓的完,那就都抓去,xxx的人自己把自己抓进去!”他轻蔑的一笑。
就这样嘀嘀咕咕走过了田埂。
我睡的早,表哥经常晚睡,他要等黄山头的录像电视。
上了床,我一个人,想着想着伤心起来,便哭了。
第二天早上,醒的早,可一觉醒来,一想到这毕竟是别人的家,我还是哭了。
一次,抽噎的声音被表哥发现了,他问:“弟儿,你是不是在哭?”我赶忙止住了声音,没有回答他。
我决定一定要偷表哥的一支钢笔才满意。可我那破衣服往往一弯腰钢笔就掉出来了。
有一次是抬树,给掉出来了。有一次记不得干什么掉出来了。表哥的表情真的对我很无奈!他皱着眉头,又生气。我更加痛苦,我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解释了。其实,我只要找他要,他肯定也会给,因为他的桌子上有好几支呢。可我就偏偏旁门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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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家里的情况十年不变。
父亲仿佛醉生梦死。
爷爷同样的木纳。
叔叔搞他的五合一。
奶奶在辱骂我和妹妹的过程中体会到了乐趣,愤怒得到了有效缓解,所以才依然照骂。老妪骂的多么的起劲儿啊……如同歌唱!
而我……已经不能自拔,像吸鸦片似的,体会着短暂的快乐,长期的自责。我站起身来恍恍惚惚,完事儿后两眼冒金星!
可怜的妹妹十年如一日,战战兢兢,她最弱小了。
我有机会就牵着牛跑到后面王嘎汪儿地里放牛,在生嘎堰堤上吹着冷风,感慨和思考这人生……
回到自己房里,柜子上有木质的三根木杆,房里的这个柜子,都是小幺的家什。木杆上挂着一个少年,这个少年是从小学图画书本上剪下来的,我用补衣的线挂在木杆上。时常看见了会想念游xx,不知道他去哪儿上学了。亲戚们来了之后,我对他们没有多少亲近感,还不如这张纸。
有时候亲戚来了之后我会更加难受,当奶奶很是亲热的和她的女儿外甥们招呼,我不知道妹妹的感受,我真难受!因为老人很快就要放着亲戚们的面数落我父亲,谩骂我和妹妹。她骂的格外起劲儿!
为了逃避这种痛苦,我索性亲戚来了之后不待在家里。我一个人跑到溪流上的一座桥上去了,吹着冷风,还不如这样清静。我真的很想逃离这一切,可是,我又能往哪儿逃?我能自己飞到星星上面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