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反目(二)
从那以后,临倚再也没有见过丽姝,她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是从来不见面的人。丽姝总是躲着她,做着只有小宫女才做的粗活。贴身服侍临倚的活计全都落在了潋滟身上。
潋滟就只能带着丽云一起照顾临倚的生活,丽云是个聪明的孩子,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不过十岁的孩子,已经为潋滟分担了许多的事情。丽云知道自己姐姐与公主之间所发生的事,她也知道姐姐这是在惩罚自己,她既不能原谅自己,也不能原谅公主。每次看着姐姐大冬天在冰冷的水里洗衣服的时候,她总是很难过。
看着临倚公主的时候,丽云也会很难过。她知道对于临倚公主来说,姐姐是做错了,可是对自己来说,她却没有资格去怨恨姐姐。她想要弥补,却不知道要从何做起,唯有尽心服侍临倚。
有时候,潋滟会看见临倚公主会看着丽云发呆,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比以前也沉默了很多,很多时候,都只是默默坐着想自己的心事。在潋滟看来,原本就悲伤的一个人,现在更加悲伤。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平静的状态,抬起手,张开手掌,似乎能看到日子从指边平静地流淌而过。阮既言已经很久没有来到静草堂了,他那次回宫之后,秘密派人去查了临倚遇刺的那件事,可是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指向静草堂。所以,他没有再查下去,也没有将这些事告诉临倚公主。
只是他再到静草堂的时候,眉头紧锁,脸上是掩不住的忧色。临倚并不太清楚,只是知道似乎是西琪东边的一个国家东靖给他们惹下了不小的麻烦。
对这些事,临倚并不关心。她最常做的事,是坐在静草堂的桂花树下,仰头看着老树一点一点的由灰色变成绿色,再看着它一点一点在绿色之间冒出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和丝丝缕缕的香气。
只是她不知道,在所有人眼中,她越来越沉静,不食人间烟火,仿佛在静谧的月光下静静流淌的一条河。临倚褪去了最初的忧伤,潋滟却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每天只是临倚看着天空发呆,潋滟和丽云看着她发呆。
转眼,明媚的春光已经过去了,蝉的鸣叫渐渐响了起来,西琪帝国的盛夏到来。这也是西琪人最喜欢的一段时光。热烈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似乎到处都是温暖,到处都是明亮的色彩。太后已经降下懿旨,上至太后,下至宫女太监,都换了装,轻盈美丽的夏日宫装为皇宫添上了一丝轻快地生气。民间各种颜色绚丽的服饰开始盛行,内外都是一片欢乐升平的景象。
新的衣裳和用度已经发放下来。静草堂的份例也已经由潋滟去领了回来。依然还是那些别人挑拣剩下的,衣服是难看的式样难看的颜色,首饰还是那些最次的。各种用物也是不好的。
可是,潋滟抱着它们从内务府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松了口气。东西虽然不好,可到底还是领到了。否则,静草堂接下来三个月的生活就很困难了。她想,幸好,杨仕因为太子的嘱咐,而不敢再克扣静草堂的东西。幸好临倚从来不穿这些颜色鲜艳的衣服,她穿的都是太子特地送到静草堂的浣溪纱裁制的衣服,太子殿下说过,没有人比临倚更适合穿白色。虽然少,但还是经穿。那些首饰,她就更不在意了。她从来都不用,都是留着打赏那些来静草堂传话的人。她用的最多的,是那些笔墨纸砚,还有各种各样的书籍。而这些,太子每次都会让曹顺给送到静草堂。几年了,从来没有断过。
潋滟前脚进门,曹顺后脚也来到了静草堂。他已经是静草堂的老熟人了,因为是太子的贴身侍从,年纪轻轻,他已经在宫中颇有威严。但是,他对静草堂的人,却从来没有盛气凌人。每次都是笑呵呵地来,放下东西,和丽姝潋滟聊聊天,向临倚公主说说太子的近况,然后才离开,从来不要静草堂的东西。
潋滟放下东西,招呼曹顺在偏厅坐下,再从他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接过阮既言给临倚的东西,交给丽云。
然后,潋滟坐在曹顺对面和他闲聊。曹顺皱着眉头四处环顾,纳闷的说:“潋滟,我怎么觉得静草堂的气氛不太对呢?安静了不少呢!”
潋滟一愣,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曹顺看了看她,知道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在宫里混了十来年,曹顺奉行一句话,别人想对自己隐瞒的的绝不多问。他自顾地接下话头,叮嘱潋滟:“这段时间太子殿下比较忙,所以没有到静草堂来看公主。平日里你们还是好好照顾公主,有事就到东宫对我说就是了,别瞒着,啊?”
听了曹顺的话,潋滟还是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在忙什么呢?是有什么大事了吗?”
潋滟说道这里,曹顺脸上就出现了一层忧色,他叹口气,道:“事可多了,你看看啊,光朝中的事就够太子殿下忙的了。下月初,东靖国的亲王会亲临帝都。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都斗了几十年了,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出使西琪。皇上把接待东靖亲王的任务交给了太子殿下。人下月初就到,住地啦,安全啦,行程啦,把太子呀,是忙得脚不沾地。”
潋滟恍然大悟,看来宫里流传的东靖亲王要出使西琪是没错的。可是这和静草堂又没关系,她淡淡地“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