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看了临倚半晌,缓缓开口道:“那不是意外。那就是我的计划。”
临倚一愣,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答案会是这样。
在她愣神的时候,秋蝉接着说:“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拒绝了我,我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下起了暴风雨。我忽然来了灵感。我偷偷将藏在衣服里的戒指掰断,竖直了放在船上。大海茫茫,就是这样一点小小的金属,足够成为引雷的引子。事情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我成功毁了你的船,将你逼到这里来了。”
临倚嘴唇哆嗦了两下,她没有想到秋蝉为了完成任务,无所不用其极。这样危险的方法她也能想得出,一个不小心,她自己就要五雷轰顶。她喃喃道:“你这个疯子!你就没有想到你自己吗?”
秋蝉凄凉一笑:“十年前我被我的主人救下。这一辈子,我的命就是他的了。只要能完成任务,我的命,根本不算什么。”说着,她大大的眼眶中,溢出了一滴泪水。
临倚不看她,只是看着远方,眼中是幽深幽深的光芒。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对这样忠心的秋蝉谴责什么。半晌,她才说:“你知道,从你执意走进我的生活开始,你就该知道,你的命,真的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了。你真的就那么义无反顾?”
秋蝉低着头不说话。临倚忽然很倦怠,不想听到她的回答。她对青石挥了挥手,轻轻地说道:“青石……我将她交给你。”她没再说话,可是颤抖的唇却泄漏了她心里的不平静。
青石点点头,安静地拉起瘫坐在地上的秋蝉,往远处走去。
临倚别过头去,不忍看秋蝉蹒跚的背影。她握紧了拳头咬住嘴唇。实在撑不住了,她蹲下来,紧紧抱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她担心,自己这一松手,挽留的话就会出口。
很快,青石就回到了临倚身边。他沉默的看着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臂弯里的临倚。她的背在颤抖,他仿佛觉得自己能知道她心里的痛苦。这个女子,尽管她从未将自己的痛苦表现出来,可是他每次看到她的眼睛,就会有一种淡淡的哀愁笼罩住他的心。
半晌,临倚抬起头来,却已是泪流满面。青石呆住,从来没有见过临倚公主哭,也从未想过她会哭。可是现在,她却流泪了。她是为死去的秋蝉流泪吗?那样一个孤苦的女子,在这场针对临倚的阴谋里,终于还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是值得让人为她流泪。她又是为自己而哭泣吗?为自己终于还是在此刻失去了那一份纯真而哭泣。
潋滟也被震得说不出话来。直到此刻,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与临倚公主这么多年,自懂事以来,便再没见过她掉眼泪。就算是知道自己被正南皇帝选为和亲公主的那一刻,潋滟也没有见到过她的眼泪。她是真的这样坚强,从来没有哭过呢,还是她将所有的眼泪都留在了黑暗的,独自一个人的角落。想着想着,潋滟也不禁掉下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临倚终于平静下来。她红红的眼睛看着远方,喃喃地说:“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已经尽量相信她了,甚至要为她安排好以后的生活。可是,她不愿意接受我的安排。她要一意孤行。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似是在安慰自己,为自己找到一个可以开脱的借口。
潋滟道:“是她自己选择走上了这条路。公主,你不要太自责了。你已经做的很多了,不要再为难自己。”
临倚却忽然变了脸:“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若不是我的私心,她不会死。若是我强制将她送走,她就不会死。都是我,都是我害死了她。她是死在我的手里的。”说着她开始捶打自己的手,白皙的手背一会就已经通红。
潋滟也变了脸色,她从未看到临倚公主这样失控过。她冲过去使劲抱住临倚公主哭道:“公主!公主,你冷静点。若是你现在就崩溃了,怎么办?以后我们怎么办?我和丽云,怎么办?”
听了她的话,临倚似乎清醒了些。是了,自己身上,还挂着这么些人的命呢。若是自己没有办法站起来,潋滟怎么办?丽云怎么办?既言怎么办?还有,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怎么办?
她渐渐安静下来,混沌的眸子也渐渐清明。看着她眼里的变化,青石有种错觉,她的眼睛就像一条河流,刚刚才经历了狂风暴雨,翻江倒海的浑浊奔腾之后,是逐渐的清明。可是,始终有样东西,渐渐沉淀在了她的眼底。青石说不出是什么,可是,这是一种使他心惊的东西。他忽然有了种自己没有保护好她的想法。
青石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最开始的冷眼旁观着,渐渐变成了现在,真正走进临倚公主生命的人。或者说,是她走进了他的生命。
他和肖雷他们四人,是先皇从各地选出的练武的好苗子。从小便由先皇的心腹养育。他从小所接受到的所有教育都是要忠于太子,这一辈子,他们四个人都是为太子而活的。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静静守着自己的心,只将既言太子一个人放在心里。他知道潋滟背后说他是木头。可是他不在乎,他有他的信仰,那就是为太子而活。所有的东西都不曾进入过他们的心。他们四人,过去这二十多年来的生命都是贫乏的。他们不约而同地用相同的方式守住自己的心,守在既言太子身边。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斩断了自己心上所有的翅膀,可以除了既言太子之外,不再为任何人而动。可是现在,临倚公主,这个传奇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在自己心里为什么这样清楚。他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每一次疼痛。他突然就产生了一丝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