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风皇帝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仓皇,他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那个时候我只有她一个人可以依赖。被困在这深宫之中,我一直觉得很孤单,她的出现,是那时我生命里唯一的阳光,所以她死了以后我才会这样。”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临倚。
临倚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驭风皇帝。可是她却没有生气。他那样绝望的心情她能够理解。对于她来说,还有对自己的生活所应该抱有的热情和幻想。她始终相信,自己的人生还能够有希望,还能够摆脱这个皇宫。可是他却不能,他是皇帝,是这个皇宫的主人。可是他也是这皇宫的奴隶,他的人生,被紧紧绑在了这皇宫里。他连挣扎的希望都看不到,如何要他不灰心?
她淡淡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他放下心来,半晌闷闷地道:“临倚,你放心,我一定会赢。我不会让自己就这样死去。我还要和你一起,到江南去看水乡,到东北去看草原。所以,我会努力。我一定不会输给他。你相信我。”
临倚看着他苍白却倔强的脸,道:“我相信你,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驭风皇帝将自己的计划都告诉了临倚。直到此刻她才感觉到了惊心动魄的宫廷斗争就要在自己身边展开。成王败寇,这就是她和他会有的结果。她忽然想起了敬仁太后,那个如此有心机的女子。那时候的腥风血雨都与她有关,临倚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她去用这样的手段去争取这么多东西。她胜利了,所以她现在是太后,可是若她败了呢?当日她是否也想过这个问题。她有没有做好最后失败的准备,失败的结果是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临倚的心忽然之间就很乱。她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时刻是不应该犹豫的,可是她却不能够不恐惧,不能够不退缩。临倚在沉默,而驭风皇帝却已经悄悄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临倚忽然想起了会阳郡守,那个熙牧野去接她的时候下榻过的城市的父母官。当时,她敏感地捕捉到他与熙牧野之间的貌合神离。他表面恭顺之下隐隐表现出来的对熙牧野的愤怒和不屑,让临倚知道在这样一个内外交困的时期,他或许是驭风皇帝可用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于是,她告诉驭风皇帝,会阳郡守或许会是他可以利用一下的人物。驭风皇帝目前要对付的是莫成坚。可是对于临倚来说,她要防备的人,却是熙牧野。她要防止驭风皇帝和莫成坚在鹬蚌相争,到最后只便宜了熙牧野这个渔翁。可是她却不能将这些话对驭风皇帝说,因为她不知道应该要怎样向驭风皇帝解释自己对熙牧野这样忌惮的原因。在驭风皇帝眼里,她与熙牧野的接触,仅仅只应该在从海鹰岛到达东靖的这一段路程,他们之间应该只是嫂嫂与小叔的关系,发乎情,止乎礼。
她不想让驭风皇帝知道她与熙牧野之间这样历史遥远的纠缠,因为她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在知道这些事之后心里还能无动于衷。她从最开始就选择了隐瞒他,若是不想让他的心对她埋下怀疑的种子,她就只有隐瞒自己与熙牧野之间的一切。
所以,临倚现在有苦不能言。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对熙牧野加以防范。好在,到目前为止,他只是整日游手好闲。可是尽管这样,临倚却一点也不敢放松自己的神经。
自从那一次九盏宴之后,他就没再带着张幼蓝进过宫。临倚因为不放心,专程下旨让张幼蓝进宫,她旁敲侧击,终于从张幼蓝口中知道他对她还不错,虽然不大热心,可也并不很坏。只是驭风皇帝怜他刚刚成亲,于是让他赋闲在家,并没有派什么任务给他。
这一日,临倚坐在翊坤宫的廊下发呆。已经是春末夏初了,缤纷的花朵已经凋谢,属于夏日的绿意慢慢爬上枝头。凤宁殿的回廊下,穿堂风拂过,带来些微的凉意。
临倚却并没有一点的轻松,四周明明静悄悄地,她的心却烦乱无比。派出去监视熙牧野的人一点消息也没有。还有另一件事,她早已经做好准备承担后果,却也如同熙牧野一样,一直石沉大海。这样死气沉沉地等待让临倚渐渐浮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