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牧野跟着临倚走进来,却只是沉默地站在屏风外看着这一切,临倚此刻悲痛欲绝的伤心,是他早就料到的,可是他的心里却完全没有了胜利者的喜悦与骄傲。看着委顿在地上的临倚,他曾以为自己在这一刻会感到胜利的狂喜。但是,此刻看着高台上软榻边上的那个人,他的心却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熬一样的难受。那个人,是这个宫廷里唯一一个会对自己温和地笑的人。从小,就算他还是冬妃的儿子的时候,熙驭风作为太子,却给予了他最真诚的温暖。曾经他也想过要当他一辈子的弟弟。可是,自己心里的那个魔鬼,却不容许自己这样做。
可是现在这个人却躺在了自己面前,自己亲手将刀**了他的胸膛,眼睁睁地看着他流干了最后一滴血。自己也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脸上的神情由最初的震惊,到愤怒,到失望,到不甘。他知道自此以后熙驭风再不可能对自己流露出那样真诚温暖的笑,还有如父亲一般的关怀,不管是他余下的生命,还是他以后到另一个世界的相遇。如果他们还能够相遇的话。
他忽然想起了临倚的话:如果现在有一把刀,我一定将它插入你的胸膛。
自己已经将那把刀插入了熙驭风的胸膛,什么时候临倚会将她准备好的刀插入自己的胸膛。
潋滟愣愣地站在门边看着这个屋子里所发生的一切,对于她来说,这一切都发生得这样突然,快得让她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茫然得看着,只是有点惊慌地在心里想,临倚公主和她的以后,该怎么办?
屋子里静悄悄地,一点声音都没有,时光仿佛在此时此刻,在这间屋子里凝固了。熙牧野站在临倚身后,静静的看着她,她此刻仿佛就是一只受伤折翼的天鹅,坠落到地上,失去了自己的同伴,失去了自己的天空。她身上散发出来强烈的,肆无忌惮的悲伤终于将熙牧野激怒了,他走到她的身边,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俯下身掐住临倚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用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的声音道:“临倚,你知道这一场政变对我来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不是皇位,而是你!”
听到他的话,临倚猛然睁开眼睛看着他,眼里火花四溅,恨不得将他烧成灰。他轻轻笑道:“恨我?呵呵,你是该恨我。不过没关系,得不到你的爱,得到你的恨也没关系。反正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一定会一直纠缠,一直纠缠到死。可是,临倚你的表现真让我伤心。你居然爱上了驭风。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杀死他吗?”
他笑眯眯地看着临倚,临倚忽然觉得恐惧,她奋力地摇着头,不希望他将答案说出来,因为她承受不住。
看着临倚眼中的恐惧,熙牧野笑得更欢了,他加深了手上的力道,掐得临倚直皱眉头。临倚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哀求,面对熙牧野的哀求。他忽然愣住了,手上的力道也渐渐松了下来,他的眼里甚至闪过一丝不忍,眼前这个人就算再聪明再强大,可她也只有十七岁。
临倚知道他将要说的话会将自己打入到无底的地狱。他做这一切,等的就是这一天,将熙驭风踩在脚底,将自己踩在脚底彻底击垮。这才是他作为一个篡位者所应该有的快乐与成就感,临倚知道他不会放弃这样的成就感。
她的脑子嗡嗡直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一天面对这样的阴谋,仿佛是被压在了五指山下翻身不得的孙悟空,满心满眼都是逃不出去的绝望。
熙牧野一直愣愣地看着临倚。他有些怀疑自己刚刚出现的怜惜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半晌,他深深吸了口气,道:“临倚,不要再挣扎了,你知道自己逃不过的,其实我也逃不过,这是命。”
临倚心里的愤怒无与伦比,她狠狠甩掉他紧紧钳制住自己下巴的手,声线凄厉地道:“不要跟我说这是命!这一辈子我已经听了太多要我认命的话。我认命了,可是最后的结果又是什么?我终于亲手将自己送到了这样绝望的境地。你不要跟我是这是命,不要用命来解释你今日所做的这一切,你这个刽子手,杀死自己亲哥哥的刽子手,终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
熙牧野只是蹲在她身边,定定地望着她,神情里带着一种要笑不笑的神秘。他看了临倚半晌,她脸上的怒气掺杂着犹如困兽一样的绝望,还有巨大到似乎难以承受的痛苦。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临倚道:“说完了?那我来说了,第一,我没有用命来解释我今日所做的一切。我说的是你!”不出所料地看到临倚的脸色变得更加的白,带着一层近乎青灰的颜色。熙牧野忽然很好奇一个人的承受能力到底是在哪里,或者说是临倚的承受极限在哪里。他忽然很想看看:“临倚,给你一点点时间,和他告别吧。你应该要去抱抱他的。只怕一会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资格,也再也没有能力抱他了!”他说完这些就站起身走到门边,抱着双手看着她。
临倚心里的愤怒和悲伤无以言语,心里慌乱得什么都抓不住。她知道他所说的绝对不只是对她的恐吓,看着高台上那个失去生机的人,她的心仿佛也跟着死去。她没有试图站起来,双手着地朝他而去,完全失了平日的风度。
熙驭风脸上的神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之后的超然,临倚跪坐在他面前,轻轻伸出手抱住他,哽咽得不成声调,却尽力抑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驭风……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