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范大婶将这几天自己做好的小鞋袜,小衣服打了一只包裹交给了潋滟,道:“也不知道你是会生男孩还是女孩,所以,男孩女孩的我都做好了放在这里面。你这样的年轻夫人,怎么会知道要准备这些呢。只是以后要记得收在身边,千万别嫌弃,自家做的怎么也要比外面买的好。”说着她眼圈便红了,眼巴巴地望着临倚,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看着她那样不舍的眼神,临倚悲从中来,她站在范大婶的面前,又跪在了地上。范大婶去拉她,她却道:“大婶,您不知道在这里的这四十三天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您也不知道您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今日我诚心向你跪下,我想感谢您,我也想感谢老天爷,让我在这里遇到了您,有了这四十三天比这世上一切都珍贵的日子。”说着她便向范大婶虔诚地磕下头去。如果说刚来到范家的时候想范大婶跪下,带了一点阴谋,带了一点算计的话,那么今日的下跪,便是临倚心甘情愿,从心底想要去做的事。
范大婶眼里带了泪光,临倚这个女孩子,她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只觉得心疼,她不知道那样清冷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她只知道,若不是无奈,她必定不会变成这样。在她平静的表象下,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很多东西,必定还是求而不得,所以,最终才会绝望到平静地去面对。所以她总是想要对她好,想要用自己的力量,让这个满身满心都是伤痕的女孩子眼中多一抹明亮的色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想来想去,她只能将自己这样的行为称为“母性”,是每一个女人天生具有的母性让她这样做,也许当时是一时冲动答应了临倚,因为她的故事太过于凄楚,后来她也后怕过,临倚的小叔勾结了官府,若是发现自己包庇了临倚,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吧。但是最后她忽然想开了,坦然了,帮助临倚,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并不是只是这样庸碌地埋没在了这个小山村里。
临倚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弱柳想了想,冲进院子,拿出了自己这段时间积攒的从山里找回来的小零食:地苹果,山楂干。这些都是她为自己来年准备下的零食,她全都拿出来递给了潋滟,笑得满不在乎:“这些可算是我们这里的特产呢,在外面,你根本就吃不到的,都是我亲手做的,现在都给你们了,摘星姐姐爱吃酸的,就给你们带着路上吃,潋滟姐姐和丽云可不能跟摘星姐姐抢啊,不过呢,要是路上你们实在馋了,就准许你们吃一点点,只能吃一点点哦。”
她孩子气的话让临倚三人都感到窝心,却又有无来由的酸楚,眼中不禁都泛出了泪花。
范大婶一看眼前的架势有些不受控制,便硬起心肠赶人:“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快上路吧,要不就晚了。走了以后就别回来了,省得被抓住,只是,有空的时候想想大婶,想想弱柳便好了。等以后你小叔不追你了的时候,就回来看看大婶,让大婶知道你平安无事,也让大婶看看你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这就好了啊。千万要记住我的话,路上要小心。”说着,她眼中也是泪水涟涟,挥挥手让临倚上路。
潋滟狠狠心扬鞭打马,马车渐渐朝着山下,曾经临倚她们来时的路上驶过去。白雪皑皑的世界里,站在屋门前的范大婶和站在她身边使劲挥手的弱柳很快就变成了两个小小的黑点。临倚终于又踏上了这一条熟悉又陌生的逃亡路。
走了一阵,临倚忽然对潋滟道:“将马车驶入树林里呆一会。”
潋滟二话不说,便跳下马车,将马车赶到一边的山林里。不一会,果然看到有大队的官兵朝着她们来路而去。
丽云暗叫好险,忍不住问临倚:“小姐,你说他们今日要去哪个村庄搜索?是不是弱柳她们村?”
临倚默默看着那些人朝山上而去,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这条路的尽头便是弱柳她们村,那是这条路上的最后一个村子。他们今日到那里去,弱柳家必定是躲不过的。”
潋滟吓出了一身冷汗:“幸亏我们早走了一步,要不然,不就被他们瓮中捉鳖了!”
临倚只是看着那些远去的士兵的背影,陷入了深思。这些人身上穿的,并不是行水城官府的服装,而是御林军的服装。可是按照潋滟她们那天回来说的情况看来,搜查附近这几个村子的都是行水官府的人,可是今日搜查范庄的,竟然是御林军的人,是因为他们内部的运行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因为他们已经确定了自己就在范庄,所以出动了御林军前去捉拿?
那些全副武装的御林军走得没了影,临倚看了看天色,指挥潋滟道:“现在不要走大路,我们往山里去。朝南走!”
潋滟得了指令,便赶着马车往南走去,一路快马加鞭,为的就是尽快脱离御林军的掌控范围。
丽云坐在车上也沉默下来,半晌,她忽然开口道:“小姐,你说那些人到底是牧野亲王派来的,还是龙将军派来的?”
她的问话惊了临倚一跳,是啊,她怎么忘了,还有一个龙昭南呢!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追踪自己?和熙牧野比起来,龙昭南更加防不胜防,因为熙牧野总是在明处,他做什么临倚都能知道。可是那个龙昭南,却一直都在暗处,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她也不知道现在他到底是不是已经放弃了对她的搜索。对于临倚来说,躲熙牧野可比躲他要容易地多。
她沉默一阵,叹口气道:“听天由命吧,我也不知道我们像现在这样乱打乱撞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只是,我们从现在开始,要全力以赴往南跑,到了南昭,我们就相对要安全许多了。至于潜伏在暗处的龙昭南,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既然到现在他都没有公开追捕我,就说明她并不想让熙牧野知道他也在找我,想必他心里还是有所忌惮的。
现在熙牧野的追捕对我们来说反而不一定是坏事了。只要我利用得合理,便能依靠熙牧野的力量牵制住龙昭南的力量,我量他也不敢现在和熙牧野闹翻。只要有熙牧野压在他头上,他就不敢对我们怎么样。”说道这里临倚顿了一下,然后她一咬牙道:“就算是落在熙牧野手里,我也绝对不会让龙昭南抓住我。只是我们以后要吸取教训了,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月。”
天寒地冻的山里,潋滟鬓边滑落了闪亮的汗珠,她不停地催动着那两匹马儿往前走,马蹄带起了泥土,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白茫茫的旷野里,只有一辆马车,飞一般地驶过,将树木,将山林,将那一地的纷争统统都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