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掩着的半扇门,她首先看到的是玉婆婆,此时她脸上的表情不似以往的和蔼,带着一些让临倚心惊的冷漠和悲哀。她顿了一下脚步,心里似乎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可奇怪的是,到了这一刻她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仿佛是一直垂死挣扎的犯人,在知道自己即将赶赴刑场,却忽然平静下来,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觉得自己认命了,这一刻她放弃了自己心里所有的坚持,或者说是被门外的那一个人真正打倒了。她只是习惯性的将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奇怪的是此时她的心里居然连肚子里这个孩子都没有,只是觉得一片空茫,什么都进不去她的心。
潋滟和丽云紧紧跟在她身后。潋滟一直没有说话,她心里仍然还想着自己今早从集市上花了半个早上精心挑选回来的那些蔬菜和牛奶鸡蛋。在路上逃得久了,她总是耿耿于怀于这些东西。
丽云站在临倚身后却有些奇怪,临倚怎么不走了呢?于是她伸出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便让她大惊失色,缩回脑袋的时候她已经面如土色:“……公……公主?!”
临倚并不理会丽云,她顿了半晌,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便抬起头伸手从头上拔出那一根方才从丽云包袱里找到的簪子,看了一眼便将它揣在袖子里,脸上闪过一丝决然,随即便一刻不停走出了门去。
走出了那扇门她才惊讶地发现,门外站的竟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龙昭南?!”
他,他竟然带着这几十个人便冒险潜入南昭!
穿着白色袍服的龙昭南远远站在人群中,他的身边都是他从东靖带来的人,他们小心谨慎地围绕在他的身边,低调却又严谨。他抬起头看着那两三层台阶上站立的女子,只觉得恍如隔世。
只不过几个月没有见到她,她似乎又憔悴了许多。在这南昭,她依旧保持着中原人的打扮,身上穿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衣裳,月白的衣裳淡红的裙子,披着一件玄色斗篷。可是就算这样宽大的衣服也没有掩住她的身形。她即将八个月的身子也已经很显,那高高凸在外面的肚子看起来有些刺眼。他一直盯着临倚的肚子看,临倚本能地将身子侧过,徒劳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他察觉到了临倚的警惕,便又将视线调转回到她的脸上,一直在看着她,眼里是明明灭灭的光芒。临倚站在那里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他。他们就这样对峙着。
半晌,临倚终于抬起头来。这样沉默的气氛,这样多的人看着自己,他们的心里在想什么呢?在这里的人中又有多少是认识自己的?他们心里又会在想什么呢。她叹口气:“我以为来的人会是熙牧野!”
龙昭南一直都是淡淡地,从前临倚一直没有发现,他居然是这样深不可测,如一口深幽的古井一样让人琢磨不透。他又是那样的人,就算站在你面前,只要他想要掩盖自己的光芒,你就永远也不会发现他的存在。这样的人,适合当间谍,他能轻易让人信任,却也能在当人很信任他的时候反咬一口,熙驭风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看了临倚半晌,龙昭南忽然开口说:“他不知道你在这里。”
临倚有些诧异,她挑挑眉,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我以为你是一只忠于他的狗!可是现在看来我又错了。看在我即将要被你送到你的新主子那里去讨赏的份上,可不可以告诉我,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听了临倚的话,龙昭南身边的人全都变了脸色。许许多多的人脸上立时闪过浓重的杀意。说了他是一只狗便引来这无数的杀意,这样反复的小人身边竟然还有这样忠心的人!临倚将这些一一看在眼里,可却不在乎。要死的人又怎么会在乎是不是多一个人想要她死。
只有龙昭南,脸上神色未变,淡定地道:“我忠于的,永远都是我自己。”临倚脸上讽刺的笑更大了。
他看着她倔强地不说话,便道:“我知道你恨我放弃了驭风。可是,你能不能听听我的理由?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机会帮助你度过这个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