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云出去没多久,临倚还躺在床上发呆,门外便有了喧哗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临倚皱皱眉头翻过身朝里闭上眼睛躺着。她不想面对这些人,从心底里不想!
门被“吱呀”地打开了,那些喧哗的声音在瞬间便都隐去,似乎是有一个人制止了。她知道是谁,可是现在她满腔怨气正是因为他而来,她更不想见到他。
果然是熙牧野,他将一干人等都拦在门外等候,只是自己走进了房间。临倚闭着眼睛听着他的脚步声来到床边,接着他的声音响起:“朕听说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大夫说你产后虚弱,又失于调养,所以才会昏迷这么长的时间,本来我已经从宫里调了御医过来,想着就这一两天能到了,没成想你就醒了。”
半晌,临倚才道:“又何必这样兴师动众?现在外面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想我呢,你也不用急着再抹黑我一笔。”她本来想说出更加激烈的言辞,可是想想却泄气地发现,木已成舟,成王败寇,似乎正是应了当日他在西琪帝宫里说的那句话。现在她是他的阶下囚,她还有事要求他,既然现在他有心想要和她和平相处,又何必置这一时之气。
可想归想,要她对他和颜悦色那也是办不到的。这样的话语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的让步。最后那一句话却又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想要讽刺他一下的。
熙牧野并没有生气,依旧温和地说:“你才刚刚醒来,就不要这样置气,对你的身体不好。我宣了大夫来,现在就在门外候着呢,让他们来给你瞧瞧吧。女人产后是最要小心调理的,若是此时大意了,以后便要落下病根的。”
说着他便扬声让候在门外的大夫进门来。临倚不出声反对,他便放下心来,将纱帐放下来,只将临倚的手放在了外面。她这样的千金之躯如何能叫这些乡野村人看了去?他皱着眉头做好这一切,看起来是这样自然,那些满头冷汗的大夫们也不禁在心里微微诧异,东靖国的帝王为一个女子做这些事竟然是这样的自然,也许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吧。他们的新皇也许真的是为了此刻躺在纱帐里的这个女子而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兄夺位了。
大夫们轮流给临倚把了脉便到一边去商量病情和药方去了,脸上都是一片凝重。也怪不得他们这样,眼前这为黑金刚一样的皇帝让他们感到了严重的威胁,前几天这个前皇后还没有醒来的时候,他的脸色阴沉地比锅底都黑,眼里放出的冷光能将人立刻就冻成冰棍。
熙牧野在旁边坐了一会,便出声问道:“怎么样?你们的结果是什么?”
那些大夫停止了讨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将一个年纪最大,医术最高明的老大夫推出来说话。依据前两天的经验,谁出来说话就会是最倒霉的那个炮灰。现在这样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便也顾不得别人了。
那老大夫站出来,跪下慢吞吞地道:“启禀皇上,根据草民们的诊断,姑娘的身体现在看来是无大碍了,只要能醒来,接下来便都是调养的事了。至于最后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草民们现在也不知道,这需要时间。但是姑娘的身体在产后受了凉,她体质本又孱弱,这一次调养便要以驱寒为主。“
熙牧野听了这些不好也不坏的消息,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沉吟半晌,道:“照你这样说,她现在醒了过来就是没有大碍了,接下来的就只是调养了?”
那大夫点头,熙牧野便又说:“那你说她的身子现在适合长途跋涉吗?”
那大夫犹豫了一下,道:“姑娘的身体还很虚弱,如果要上路,必得好好休息,不能劳累,不能受寒。”
熙牧野点点头道:“好了,你们可以下去了。”又对站在他身后的人吩咐道:“带他们出去吧,赏!”他只需要一个字便有人来为他料理好所有的事。
人们又走马灯一样出去了,只剩下熙牧野一人坐在原地。之前为了诊病而放下的帘子没有拉起来,临倚不知道他走了没有。她依旧在床上躺着,睡了两天了,她粒米未进却不感到饿,只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挪不动自己的胳膊腿,仿佛自己的三魂七魄已经飘散,现在剩下来的只是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她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睡久了总是不舒服。
坐在外面床边凳子上的熙牧野听到了纱帐里的悉索声,起身将纱帐挂起来,临倚看了他一眼,道:“这些事让我的婢女来做就好了。”
她不想跟他两个人同处一室,他知道。他也知道她误会了,便有些冷地道:“那个丫头现在不知道去哪里放风了。她不眠不休守了你两天没有踏出过这扇门,现在你醒来了,总是要让她休息一下的。”
临倚闭上了嘴不说话,熙牧野忽然有些怒气。自从当上了皇帝,他的怒气是越来越不能压抑,在什么场合都能爆出来。他咬着牙道:“到现在,我做的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临倚,当日我说过,你除了我身边哪里也去不了,我今天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你也该还记得当日你说过什么,成王败寇。今日你输了,就要愿赌服输。我知道你想要我怎么做,我也做了,我没有派人出海去追。你永远不会明白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放任那个孩子离去对我来说威胁是多么大,可是我知道这是你和我交换的条件。我都答应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临倚躺在床上,将头转到一边,她不愿意跟他说话。到这个时候,在他亲手让她经历了生离死别这样的人间巨痛之后,却又来跟她说让她愿赌服输!临倚自问自己还没能做到这样超脱。她面对熙牧野的时候,面对着这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恶意地将她拉入到这场纷争里来的人,她永远做不到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