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英常侍轻手轻脚地走到屋子里来向熙牧野请示早朝。熙牧野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头也不回地道:“取消!”
英常侍心里一惊,熙牧野自从继位开始,无论是刮风下雨,从来没有一天是取消早朝的时候,可是现在……
他默默都看了一阵,悄悄退了出去。这又会变成以骆光为首的大臣们攻击临倚魅惑主上的又一次所谓依据吧。可是,谁又在乎呢?只要熙牧野还是这个国家的皇帝,骆光又能怎样。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各自怀着心事在发呆。丽云一直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天光一点一点亮起来。屋子里静悄悄地,沙漏的声音传来,提示着时间的流逝。
房门响动了一下,从外面被推开。孙嬷嬷和院判一起战战兢兢地走进来。他们两个人慢慢走到熙牧野面前,行了礼。熙牧野一点反应也没有,两个人也不敢就这样擅自起身,便只能一直跪着。半晌之后,孙嬷嬷和院判对视一眼之后,小心地道:“皇上,奴婢来给公主殿下换被褥。昨天晚上生产时候用的被褥要换掉,给公主殿下换上干净的被褥,她会睡得舒服一些。还有,院判大人要给公主殿下诊脉……”
熙牧野终于有了动静,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的时候,孙嬷嬷便吃惊地发现只不过一个晚上,熙牧野变得很憔悴。她低下头不敢再看。
熙牧野看了孙嬷嬷一眼,道:‘你们都平身吧!”说完便让开自己的位置,站在一边看着孙嬷嬷给临倚换被褥,然后院判便上前给临倚仔细地诊脉。
这一切都是在寂静中进行,从头至尾都由熙牧野盯着。在他的眼神之下,孙嬷嬷和院判都只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诊脉完毕之后,院判一颗快要从胸腔中跳出来的心脏总算是安静了一些。若是再不给熙牧野带来些好消息,他的脑袋等不到临倚醒来就要搬家:“皇上,公主殿下的脉象趋于平稳,没有昨晚这样凶险。老臣想,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像是为了印证院判医术高明,过了没多久,临倚便缓缓睁开眼睛。几乎是六个时辰的折磨让她的体力消耗殆尽,直到现在依旧是浑身无力。她睁开眼睛之后,就在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人身上来回搜寻。丽云知道她的意思,赶紧将手中的孩子抱上前去给她看:“公主,你放心,孩子很好。虽然早产,院判大人也说了先天不足,但是身体很健康,是一个小皇子呢!”
临倚看着丽云手里的襁褓,眼里放出了安慰的光芒。她动了一下身子,想要将孩子看得更清楚。临倚连忙将孩子放在她的身侧。直到此时,熙牧野才有机会将自己的孩子看清楚:他小小的脸,小小的手,躺在襁褓里,一切都是这样脆弱。由于早产而导致先天不足,所以他生下来之后并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样哭声响亮。
当时的情景丽云依旧记得一清二楚:当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她没有听到哭声,当时心就沉了下来。最后是孙嬷嬷将孩子的脚倒提起来,使劲拍他的屁股,半晌之后,才“哇”一声哭出来。可纵然是这样,孩子的哭声却很微弱,让丽云的心也不禁揪紧了。
临倚傻傻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半晌回不过神来。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孩子。到最后走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要给他取个名字,就是因为她害怕取了名字,心里的牵绊就更多了一层,她就会更加舍不得他。
当日知道自己怀孕开始,她就知道这一刻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她会在得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无比地想念那一个自己曾经失去了的。想他现在怎么样了?长大了没有?是不是安全?能不能吃饱穿暖?连带着也会想起潋滟,那个从小跟着自己,一片忠心的潋滟。直到最后她也这样义无反顾地接下了自己给的任务。
在此之前,这一切都是她不敢去回想的,她害怕只要一想,她就会崩溃,就会生不如死。这个孩子就像是一根棍棒,搅动了临倚这一潭死水,将沉着在潭底的一切都带到了水面上,让临倚这样难过。
丽云知道她在想什么,觉得自己有必要打断她继续这样自我伤害下去,便轻声道:“公主,孩子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喝过一口奶呢。你喂喂他吧!”
临倚回过神来,忽然悲从中来,自己这样两头挂念,其实到头来哪一头都没有照顾好,也许将来自己对于这两个孩子来说,都不会是一个好的母亲。她红着眼眶,在丽云和弱柳的帮助下,靠坐在床上,想要给孩子喂奶。
她抬头便看到熙牧野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自己。只这一眼,她便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一样。
熙牧野没有想到临倚会忽然抬头,有些狼狈地别开自己的视线。他以为临倚醒来之后,眼中只会有孩子的存在,看她便有些肆无忌惮,情绪也并没有好好收好。
他再转回视线的时候,就看到了临倚已经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手中的孩子。孩子早已经醒了过来,也许是饿了,也许是对临倚第一次抱自己有了心灵感应,张开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