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临倚又过回了两年前的生活。没有什么是不一样的,只除了那些看不见的牵挂,还有一直在自己眼前晃的熙牧野。
很多时候,临倚自己一个人待在外面晒太阳样的时候,总会恍惚觉得自己所经历过的这最动荡最黑暗的两年其实只是一场长长的梦,一个残酷而真实的梦境。她总是一厢情愿地将这两年从自己的生命中剥离,幻想着这一切让她痛彻骨髓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而熙驭风,也依旧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会笑,会生气。直到现在,临倚才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是这样蚀骨蚀心的事。当年熙驭风误会了她,总以为那已经让她生不如死,可是直到现在,她有了时间之后,一点一点沉沦在回忆里才知道,什么才叫真生的生不如死!
时间渐渐过去,转眼间三宝已经半岁,时间也已经进入到初夏。冬日的严寒过去,此时正是一年中最惬意的时候,姹紫嫣红的花还没有凋谢,开得正盛。碧绿芬芳的草繁茂地生长,那样生机勃勃的颜色让人看了也觉得身心舒畅。
现在的临倚越发任性,不想见的人不见,不想说的话不说,不想做的事不做。整日做的最多的事,只是搬一把贵妃椅放在凤宁殿的中庭花荫底下,惬意地晒太阳,躺在上面看天,就能消磨掉一整天。她贵为一国国母,没有人能再约束得了她,只除了熙牧野。可是就连他,也不愿意约束她,只是笑眯眯地纵容她,并且给予她最大的保护。
后宫里的事依旧没什么改变,依旧是张幼蓝在打理。最初的那些天,临倚也老老实实做了几天。可是每每看着那些人表面恭敬的眼神背后藏着的毒蛇,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抑制不住想要发脾气。最终,她彻底甩手不干了,把张幼蓝招到了凤安殿,将一切的权力都移交了出去。
她这样的行为又惹来了丽云的抱怨,她的看法和弱柳一致,就是在这皇宫里她不趁着现在熙牧野宠着她的时候将权力都抓在自己手里,等到将来熙牧野不愿意再放纵她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君恩难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
面对她们两个人的责难,临倚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说话。她知道她们两个人的担心,可是她们却不明白一件事,这个国家唯一拥有权力的人是熙牧野。所以不管她在这个后宫里怎么努力,怎么钻营,一切都只不过是在他的允许范围之内。就算将来她拥有了大权,可是依旧不是最保险的,甚至还会变成最危险的。因为现在她只需要和这后宫里的几个妃子斗,可是若是她再有什么异动的话,熙牧野不会放过她。他的卧榻之侧,不会容她酣睡。到那个时候,她在这个后宫里会变得更加危险。
她们看不破,可是临倚却很清楚。熙牧野是什么样的人,皇位说篡就篡了,他的心机深不可测。她不想再和他斗下去,因为她终于明了一点,自己原来真的不是他的对手。她早已经失了先机,便再无把握。她只希望将自己的心愿完成,之后的事,怎么发展早就不是她能够预见到的。
西琪的局势现在变得有些奇怪。临倚派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总是让她吃惊。她不相信阮正南真的糊涂到了这个地步。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变成一个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昏君。可是送回来的消息却明白无误地指向一个人——丽姝。
她看着手里的简报,陷入了回忆中。
阮正南,对于整个西琪帝宫来说都是一个神秘的人。有关于他的历史在他执政的时候没有一个史官敢秉笔直书。没有骨气的人写的全都是迎合上意的话。而有骨气的人,不愿意迎合,就只能沉默。
虽然说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是临倚在这么多年的宫廷生活中,只凭借自己偷听来的只言片语,依旧无法还原出一个真实的阮正南。她只知道在很多年前,也许自己还没有出生,也许就是在自己出生之后的那几年之内,发生了一些事情,致使阮正南最后血洗宫廷,将那些目睹了那件事的宫人们全部都被清洗。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宫人幸免于难。可是他既然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又能将他们留下来,自然那些都是他能信任的人。已经很多年了,那些老宫人很多已经不在人世,还在人世的,全部都只是将自己的嘴巴闭得更紧。
曾经临倚怀疑那件致使阮正南血洗宫廷的事跟自己有关。小的时候,她曾经猜测是和自己的生母有关,否则,他也不会将她扔在静草堂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可是后来她才发现,他并不只是对她冷漠,他的妃子,他的孩子,似乎都和他无关。他仿佛就是那样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现实的世界漠不关心。他如同一个高深莫测的神一样,高高在上,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这个人间,仿佛是在看一出无聊的戏,事不关己。现在想来,她身边最神秘的人,恐怕还是要数他。枉费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远远观察这个人。
临倚冷笑,原来自己这么多年的濡目之思竟然是这样可笑。十几年来,竟然没有发现他会是这样的人。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阮正南现在对西琪的局势不管不顾,放任自流,任由丽姝胡作非为。
丽姝!临倚叹口气,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双倔强的眸子,当年尘封的往事又一点一点地浮现在心头。
丽姝照顾和陪伴自己的那些年月、她为了丽云而算计自己的那些时候。到现在她也不明白当日丽姝为什么要这样苦心孤诣地埋伏刺客刺杀她,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最后要将她引到她家去,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丽云进宫?
甚至最后,她为什么忽然就成了阮正南的妃子。这一切一直以来都是临倚的心结。丽姝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到底又是什么原因让她改变?她又是怎样让阮正南知道她的存在,并且愿意册立她为妃。
只是到现在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临倚想,这个问题也许这一辈子也不会有答案了。她心里感到惆怅,那些人,那些事,只不过一念之差,就也许再无见面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