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外回来之后,临倚很严肃地在想一个问题:自己是不是正在失去曾经那样坚强去面对一切的勇气?自己现在越来越会逃避,不听也不看。可是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能够如自己所想一般?
她忽然又想起了当日临阳临走时候所说的那句话。临阳所说她是相信的。因为从小到大,临阳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人,但是却也是光明磊落之人到了这个时候,临阳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再骗她,她也不敢。当日才听说有这个叫做绘真的女子存在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怀疑熙牧野了。她从来不敢想象曾经的阮正南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抛弃这个国家,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抛弃,那手段太激烈,也太决绝,仿佛是带着恨。可是怀疑总归只是怀疑,她一直没有找到什么证据,也一直没有想明白这件事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可实现在,临阳是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临倚忽然想,也许熙牧野的背后并不简单呢?她心里忽然惊跳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已经放下了对他的戒备,只想与他相安无事过日子。
以后怎么办呢?是继续像现在这样做一个睁眼的瞎子、聋子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让日子过到哪一天就算哪一天?还是回到从前的那个自己,为了那些自己无法退让的原则而不屈地去斗争。她忽然感到悲哀,原来自己已经没有那样的勇气了。
想得正出神,忽然一个小身影扑到她身上,吓她一大跳。熙扬得意地仰着小脸嬉笑道:“孩儿终于吓倒母后一次了!以前您好聪明,每次孩儿准备吓您的时候都会被您发现,这一次您终于被我吓到了。弱柳姑姑说您是在想父皇,所以魂不守舍,是吗?”
对着那一双清澈无辜坚持不懈等着她回答的眼睛,临倚哑然,自己确实是在想他的父皇,可是……却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想”。抱着熙扬小小软软的身子,他脸上还有一丝病容,却已经恢复了活力。天真的脸上还有一个天真孩子应有的一切,这些都是她这些年来小心翼翼的功劳。她忽然在这一刻明白,并不是自己的心慢慢被禁锢,并不是自己开始失去了继续坚持下去的能力,而是眼前这个小小的生命所带来的幸福,让一切在她的眼里都变得不再重要。临倚忽然想起了那个自己至今也没再见到的孩子,忽然觉得心酸。眼里有了泪。
孩子是最敏感的,被她的模样吓住,不敢再乱动,怯怯地叫:“母后!”
看着他委屈的样子,临倚的心更酸,泪就那样掉下来。熙扬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抱着临倚脖子的手紧紧地,不远松开,竟然让她有了窒息的感觉。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想,原来熙扬也是这样没有安全感。原来这几年,自己为熙扬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可是,这孩子终究还是感受到了,她拒绝他进入到她的世界中去。因为她每每见到他,就想起了那个不知现在身在何方的孩子。这些年来她一直压抑着自己不去找那个孩子。因为她害怕,害怕知道了那个孩子的消息之后,就忍不住想要参与进他的生活中去。她也害怕,自己的寻找为他带去杀身之祸。她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被剖成两瓣,硬生生地疼。所以,她这几年来对孩子一直是疏离的。
所有的想和痛一起涌上心头,临倚的泪再也收不住,她想那个不知生死的孩子,想前途未卜的既言,想眼前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的熙扬。熙扬在她的怀中大声地哭,小小的脸上全都是汗水和泪水,脸孔通红。
弱柳原本在外面,想给母子两单独相处的时光。对熙扬,临倚一直是淡淡的,虽然大家都能看出来她对他的疼爱,可是,她却一直在压抑着自己不去亲近他。这个孩子一直都没有安全感,听长春宫的嬷嬷说,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必定要牵着别人的衣角才能入睡。
可孩子进去还不到一刻钟的光景,就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弱柳的心慌起来。她匆匆跑进屋子,就看到临倚抱着熙扬在哭。
临倚的心本来就像大海一样深沉,无论是她还是跟在临倚身边已经八年的丽云,都永远无法猜透她心中所想。她站在门口顿了一阵,走近二人,轻轻拉开临倚抱着熙扬的手,将熙扬接到自己怀中来,道:“不管是什么事,别吓着孩子。”熙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在抽噎,可是双手还是一个劲往临倚伸,想要她抱。弱柳将挣扎不已的熙扬放在临倚怀中,突然间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只叹了口气,道:“远在天边的想,近在眼前的呢?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