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爷到的时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朱康宇奄奄一息的躺在草丛之中。
朱康宇先前被打昏了,好不容易出了贼窝,他努力打起精神,不敢闭眼,就怕自己又被不怀好意的人捡了去。抬眼看到是岳父,他满眼的惊诧。
双亲那么看重他,父亲就算不亲自来接,至少也会派身边得力的管事,怎么会让一个外人来?
在他看来,岳父就是外人。
尤其他压根就不想娶徐彩蝶,对岳家就更不愿意亲近了。
“怎么是你?我爹呢?”
徐老爷跳下马车去扶他,奈何养尊处优多年,根本就没什么力气,扶了半晌,不止没有把人抬起来,反而还将朱康宇折腾得够呛,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
“你倒是使点劲啊!”
朱康宇:“……”
“我痛得厉害,你别再动了,去请个人来帮忙。”
徐老爷一心想着赶紧将人弄走,然后找机会问朱府要银子,听到这话,才总算想起来可以找不相识的人帮忙……反正只是抬一下而已,又不是要让他们一直跟着。
他转身就跑,到了官道上,很快找来了两个庄稼汉。
地里干活的人力气特别大,都不用他动手。朱康宇也没感觉到多少痛苦,就已经被移到了马车上。
可这马车……朱康宇一看就觉得不太对。
朱府豪富,马车看着就挺华美,难得的是,马车里面是特意改造过的,底下垫着厚厚的褥子,马车走起来不颠簸,坐的人也不会觉得累。可面前这个,好是好,但一眼就能看到底下的木板。
朱家为了救他被败光了吗?
“岳父,我爹呢?怎么是让你来接?”
徐老爷不答这话,已经谢过两个庄稼汉,牵了马儿进城。却并未进到内城,而是就在外城租了一个小院子,将他安顿了进去。
朱康宇早已发觉不对,问又问不出来,便懒得开口。他对岳父的感觉还是那个长袖善舞的富家老爷,没想过岳父会害自己。以为岳父不回答自己的话是因为朱家败落,兴许爹娘都出了事。
人对未知都是恐惧的,朱康宇也一样,哪怕朱家已经败得不成样子,他还是不希望自己被蒙在鼓里。
徐老爷将人安顿好后,找了一个婆子过来伺候:“康宇,我去城内看看,你别多问,安心养伤,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语罢,急匆匆离开了。
等人一走,朱康宇就开口询问忙里忙外的妇人:“婆婆,知道朱家吗?”
婆婆继续忙活,甚至都没转身。
朱康宇又喊了几声,那人还是没回头。他心下了然,这应该是个聋子。于是,他捡起了手边的一块碎木头扔了过去。
婆婆回头,一脸疑惑。
朱康宇伸手指了指外面:“我要见人。”
婆婆摇摇头,用手在脖颈上一比。言下之意,有人要杀他。
朱康宇不相信。
那些匪徒贪得无厌,确实会狮子大开口。双亲为了救他,如果家里的银子不够,最多就是去外面借嘛。怎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他一定要找个人来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朱父带着人去接儿子回家,到了约定好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他耐心等了等,可还是没见着人。
越是等,他心里越凉。难道那些匪徒不顾道义,拿了银子还是将人给杀了?
他心头焦灼,却没注意到边上一个下人脸色不对。
眼看天已经黑了,再不调转就进不了城。他只得打道回府……自从儿子被匪徒劫上山,他已经不敢在郊外过夜,就怕又遇上坏人。
他脸色沉沉,进城后吩咐身边管事:“去找那个祝大爷,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商!拿了银子不办事,要给我个说法!”
说到后来,语气里满是怒意。
马车停下,管事准备去找人,随着他跳下的却还有一个下人。
朱父皱起眉来,正欲开口训斥。
却见那下人转过身跪下,朝着他猛磕头:“老爷饶命!”
“出了何事?”朱父眯起眼。这人是他手底下得力管事的小舅子,管事跟他提了好多次,说这人办事靠谱。他此次接儿子,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才找了此人。
下人哭丧着脸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朱父听完后,满脸的怒气,心里却放下心来。
那倒霉亲家跑来抢走儿子,说到底是为了问他要银子,应该不会伤害康宇。
儿子平安无事就行,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缓一缓。不过,这人说漏嘴,害他担忧惊惧,绝不能饶!
当然,这不是计较的时候,朱父带着一行人,立刻直奔徐家。
徐老爷本来想直接登门,后来想了想,下人不说真话,朱家为了找儿子,肯定会去郊外打听。两个庄稼汉一定不会帮他隐瞒,那么,他在家里等着人上门就行。
才等半天,人就已经来了。说实话,徐老爷有些紧张,不过又一想,跟亲家商量,总好过跟那些收债的打手求情。
他拿不出来银子,那些打手很大可能会揍人!
“亲家,你找康宇是不是?”
朱父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再次安定了几分,脸色沉沉的问:“他人呢?”
徐老爷打过腹稿,真正面对盛怒的亲家,还是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道:“康宇被打得浑身是伤,爬都爬不动。好在没有性命之忧,我将他安排好了,还找了人照顾他。你别担忧。”
“我要见我儿子。”朱父冷冷道:“我帮你还了那么大笔债,结果你还这么做。简直是恩将仇报,太让人寒心了。如果他出了事,我要你偿命!”
徐老爷:“……”还个屁!
都抢回去了,他怎么好意思的?
这不是翻脸的时候,他压下心头怒气,搓了搓手道:“那些银子被抢了,我的债还在。只要你帮我还了债,我就把他送回家。”他苦着一张脸:“我也不想这样做,可实在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如果不还债,他们会杀了我的。你看在彩蝶腹中孩子的份上,救救我的命吧!算我求你!”
朱父冷笑:“我要是不给呢?”
“那……”徐老爷低下头:“别怪我心狠手辣。当然,康宇是我女婿,我不可能要他的命,但我可以让他做个哑巴。反正你不可能将家财交给外人,到时还是我外孙的。”
朱父气笑了。
“我帮你还,你把他放回来吧。”
“我要先看到银子。”徐老爷见他态度软化,便强硬起来:“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做事不讲究。明明都已经答应了帮我还债,结果却又派人抢回去。没你这种做法嘛!”
朱父扬眉:“你知道了?”
徐老爷认真道:“我们俩是亲家,那是一辈子的亲戚,你不为难我,我也不为难你。”
朱父眼神中划过一抹狠意,他做生意多年,可不是绵软的性子。姓徐的将儿子抢去,着实踩着了他的逆鳞:“好,我回去筹银子!”
语罢,转身就走。
看他匆匆离去,徐老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徐夫人看得胆战心惊:“那么一大笔银子,他会给吗?”
“不给也得给。”徐老爷叹息:“这一次咱们算是把朱家得罪了。”
闻言,徐夫人一脸担忧:“彩蝶怎么办?”
“我早想好了。”徐老爷低声道:“你去配一副男人喝的绝子汤,如此,在康宇生下其他孩子之前,朱家都得供着彩蝶母子。”
徐夫人面色大变。
徐老爷见了,凉凉笑道:“吓着了?你又不是没给人下过绝子汤,我后院那么多的女人,最后只有你得了一双儿女。搁这装什么?”
徐夫人:“……”
她一开始确实给那些女人下了药,后来嫌弃太麻烦,加上男人时常在外头过夜,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有女人抱着孩子登门。于是,她在一双儿女长成后,给男人下了一副药……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夫妻俩在这里商量,却不知道朱老爷出门之后并未如他们所愿那般回家筹银子,而是去找了那位祝大爷。
银子已经给了,没见着人,他得负责!
祝大爷得知此事,也挺意外:“我去问问。”
一问之下,得知人已经被丢到了郊外,被朱康宇的岳父接走了。
第二天早上,祝大爷就来回话:“是他岳父接走的,兄弟们都听见你儿子喊人了的。”
朱父强调:“反正我给了银子没见着人,你们得给个说法。”
于是,徐老爷家里睡觉时,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给绑了,他都来不及说话,就已经被人堵住了嘴送上马车拉走。
徐夫人吓得手软脚软,看见人走了,她飞快找了马车去见女儿。
楚云梨门口众人来来去去,她的人不知道两家折腾的真相,却也能拼凑出七七八八。
满月了,她再也憋不住跑出了门,先是去铺子里转了一圈,见了两个早就约好的客人后还不想回家,便去了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