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渊喝了一口酒苦笑道:“咱们把银子给了马兰峪的游击,他当时告诉我派去的人,从今往后,遵化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让我不必再往别处使银子了!”
周弼冷笑道:“盗亦有道啊!”
朱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些银子都是百姓们凑的,他们凑了银子,我只能从税银里按火耗算。现在整个遵化,百姓们是安全了,但衙门里可就遭罪了,我这县令估计也当不了多久了。”
朱渊这里的意思要解释一下,国家税收以前是收实物税,后来改为折色银两。
因为从实物变为银两,有价格波动的消耗,以及银两汇铸成银块解送户部,在汇铸时还有损耗,朝廷是默认有折损的。
这就叫做折色。
国朝这么多年,火耗银年年在增加,其实这些火耗最终都成为各级衙门中饱私囊的银子了。
说白了,这块是国家承认的,各级地方政府的灰色收入。
小小的遵化才能有多少火耗银,朱渊就算全都把这些银子送给马兰峪的那位游击都不够。
估计这些年他这个县令也往里填补了不少。
朱渊这官当着着实心神疲惫,火耗给了别人,衙门里的官员、小吏都不高兴。
他还自己贴银子进去。
里外不是人啊!
不过徐鹤倒是对这个老乡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种情况,其实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报个灾、报个匪,再不济让大户们凑凑也行。
但他宁可用火耗的钱,宁可自己贴补银子,也不加派,这种官大魏朝少见了。
朱渊可能是说到了伤心处,喝酒喝得急了,醉眼朦胧间,将蓟镇的官员们上上下下骂了个遍,最后他趴在桌上嚎啕大哭道:“我要回家,我不要做官,这官再做几年,我家里的底子都要被我这个败家子掏空了!”
众人默然,新进士走马上任地方。
一般有三种情况。
一种是朱渊这种老实人,干了几年,谁都不待见,最后官没得升,自己被搞穷了,结果要么辞官,要么浑浑噩噩度日,要么同流合污!
第二种是有头脑没节操的,伙同吏员,上瞒下索,名声臭了,最后调任,一走了之,换个地方捞银子。
第三种是有头脑也有节操的,这种人更累,既要有手段,还要有后台,哐哐哐打破规矩,让周围人全都害怕了,几年间百姓安居乐业,官吏叫苦不迭,只想着将他这瘟神赶紧送走。
很可惜,朱渊属于第一种!
这年头,朱渊估计都属于珍稀动物了,就是海陵县的陈华和自己的老师李知节都不会自己掏银子做官!
既然是稀缺生物,那就要保护起来嘛!
徐鹤刚想说话,谁知朱渊又醉眼迷离道:“还,还有第三点!我苦啊!”
说完,“嘤嘤嘤”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