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水的青壮下了沟壑,开始将石头搬开,上面多是小石头,并不难搬,下面石头颇大,需要二三人合力方可。
顾正臣看向东面道路,见去传孙五两、孙浩的两名青壮回来,并不见孙五两、孙浩两人踪迹,不由得微微皱眉。
“禀告县太爷,孙五两、孙浩两人昨日带妻子儿女去了娘家,尚未归来。”
顾正臣瞥向郭六,见此人面带冷笑,便没有追问,命智水村民下去帮忙迁坟。
石头坟扒开一半,果有一件旧衣。
孙品接过之后,呈给顾正臣。
顾正臣看了看,上面有些黑色血渍,斑斑点点,多在胸前位置,不像是某处受伤,擦了血迹的样子,命杨亮收好。
手脚骨开始显现出来,只不过压住头与胸口的石头着实有些大,十人废了不少力才搬开来,再看下面的骸骨,胸肋骨全断了,头骨虽说完好,但头骨上也有了裂纹。
孙娘走去,跪在一旁哭个不停。
顾正臣看向仵作宋二:“验尸官不在,就由本官暂代,去勘验尸骨,查明情况,报来。”
宋二答应一声,走了下去。
顾正臣、姚镇等人也跟了过去。
宋二看过头骨,骸骨之后,仔细禀告:“县尊,死者额头骨处碎裂,似是遭过重击,裂纹多达五处,应不是一次重击造成。胸骨全部断裂,应是重压或外力所致。腿骨、手骨处并无石重压,只不过左腿骨也已断裂……”
顾正臣看着一堆白骨,问道:“头骨多次被重击,你认为是石头砸的吗?”
宋二错愕,看了看刚刚移开的大石头,为难地说:“县尊,从现场来看,大石压在死着头部与胸部,若是山崩滚石,如此重的石头砸落,按理说——这骨头应是彻底碎了才是,另外,一块石头,很难压不住五道裂纹,也不排除时间久,重压之下产生裂纹……”
顾正臣走了过去,蹲下来查看满是裂纹的头骨,见侧面一道裂纹上竟有个手指大的小孔,不由地看向宋二:“这是?”
宋二看了看,小心地说:“像是钝器砸穿了所致。”
顾正臣起身,看向尸骨下半身的破裳,问孙娘:“看这裳服,是孙一口的吗?”
孙娘上前查看,见裳腿膝盖处有两个补丁,补丁边缘处还有两个不仔细看无法发现的花样图案,便对顾正臣说:“是。”
顾正臣将破裳拉开铺直,然后看向一旁的尸骸,发现裳服明显较长,再问:“孙一口有多高?”
孙娘起身,连忙说:“比草民高出一头,应有五尺六寸(以大明尺为准,非秦汉尺)。”
顾正臣看向孙品、孙程等人。
孙品连忙说:“县太爷,我们与孙一口熟悉,虽未曾亲测,大致也有五尺六寸,比孙娘高不少。”
顾正臣看向宋二等人:“将骸骨抬至路边,拼个完整。”
宋二等人小心收敛,在路边铺了个草席,将骸骨小心拼在一起,拿来工尺测过,发现骸骨刚刚五尺。
“县太爷,这……”
宋二有些迷茫。
顾正臣看着骸骨,目光中透着冷厉:“五尺,足足少了六寸,此人如何都不可能是孙一口!”
“啊?”
孙娘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骸骨。
若它不是自己的丈夫孙一口,那是谁?自己的丈夫去哪里了?
顾正臣看向郭六,冷冷地说:“那么多人亲眼所见,却还弄错了,看来这其中必有玄机啊!不知是天黑看不真切,还是故意为之!”
郭六侧过身,冷着脸不说话。
顾正臣呵呵笑了笑:“想要一手遮天,掩盖真相,那至少需要用点心!别以为找个替死鬼,就真能将鬼给代替了!贺奉、周信,指认这是孙一口的人,贺庄有五人,其中郭杰已到县衙,另外四人,明早送至县衙,少一人,绝不宽恕!”
“另外,智水的孙五两、孙浩二人,应立即寻回。无论人在何处,明日一早送至县衙!孙里长、孙老人,这件事交给你们!杨亮,你来协助!”
众人领命。
顾正臣看着低洼的沟壑,缓缓抬头,目光注视着武城山的苍翠,转身道:“将骸骨带至县衙,本官会发文书至各地,查找失踪丁口,早日确定其身份。”
姚镇、宋二答应,将骸骨带走。
郭六看着离开的顾正臣,目光微微一冷,转身面对迎上来的仆人说:“给老太爷传口信,就说顾知县正在调查骸骨真身,并传唤孙一口死时证人。”
仆人答应,匆匆离去。
顾正臣坐在马车里,看着脚下包起来的白骨,手指中翻动着一枚铜钱,幽幽地说:“如此说来,孙一口被失踪了啊,两起失踪案,呵,怕不止是两起吧!这句容的坑,够深!”
【有读者质疑书中之事,特意说明下,关于停罢科举,战报捷报,安置俘虏,折色棉布,非是笔者杜撰,皆是提于史料之中,包括时间也对得上,参考《明太祖实录》、《明史》、《明通鉴》等。有影响的人物,如朝廷大员,佛门宗泐、如玘等等,也是出自当时时代,非是杜撰。历史虽有虚构,但大的历史史实不敢造次,并非惊雪胡编乱造,不过会借史料去加工,润色与安排故事。感谢大家的支持,继续努力,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