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营地,隐在暗处。
萧成对顾正臣的行为很是不理解,将马缰绳拴在树干上,闷着气埋怨:“好不容易抓了几个活口,只要撬开他们的嘴巴,周渊必然身首异处!不知顾知府缘何如此仁慈,竟将舌头送了回去,还让其杀人灭口!”
不管是从张培送来的情报,还是从烧毁双溪口村落黑衣人的武器、战斗风格来看,他们明显是泉州卫的军士。
虽然他们还没交代,但不意味着不能开口。
现在好了,人都死了,拿什么证据来定周渊的罪行?
秦松看着倚在树干旁沉默的顾正臣,上前一步,对萧成说:“顾指挥佥事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考虑。”
萧成瞥了一眼秦松,又将目光投向顾正臣:“什么安排我不清楚,但我知道,现在想要解决周渊怕是难了。不仅打草惊蛇,还没了证据。一旦周渊将手清洗干净,此人依旧把持着泉州卫!”
顾正臣双臂交叉在胸前,目光盯着营地方向,缓缓地说:“官场之上的斗争与战场斗杀不同。战场之上,顷刻之间,生死两分,要的是招招致命,不死即残——”
“那官场之上呢?”
梅鸿见顾正臣停了下来,问道。
顾正臣微微凝眸,轻声道:“官场之上,需要的是试探,你试探我一下,我试探你一次,然后笑呵呵跟没事人一样,转过身去,他去换一把锋利的短刀藏在身后,我去捡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揣在袖子里,再见面时依旧是笑容满面,然后他捅刀子,我丢石头……”
梅鸿吞咽了下口水。
这,怎么听着比粗人还粗人,官场之上皆士子,怎么到顾指挥佥事嘴里反而成了地痞无赖?
顾正臣从树旁走了出来,拍了拍萧成的肩膀:“现在,跟着我一起去捡石头。”
萧成疑惑地看着顾正臣。
顾正臣指了指营地方向,萧成、秦松等人这才看到,营地里跑出来了十余号人,一个个脚步匆匆,似有急切之事。
“那里是一条进出营地的主道,距离营地有三里路,他们离开了,也必然会从那里返回,我们在那里等着便是。”
顾正臣解开马缰绳,翻身上马。
萧成牵过马,带着疑惑跟上了顾正臣,小心南下,然后躲在了林中,如同猎人。
吴康收到消息之后,立即赶到营地,却看到了一地血迹,还有几具尸体,忙着挖坑的军士。
“这是?”
吴康浑身发冷,这家伙该不会把顾正臣给宰了吧?
周渊脸色有些苍白,目光有些涣散:“顾正臣来到了营地,送来了张田等四名军士,让我杀了这四人,并确保泉州府内无海寇作乱,否则——”
吴康深吸了一口气:“你将张田等人杀了?”
周渊握了握拳,狰狞地问:“我有其他选择吗?这些人很可能已经开口,出卖了我们!纵是他们没有交代,顾正臣要带走他们我能拦得住吗?到那时,这事谁能收场?”
吴康有些无奈。
周渊是对的,顾正臣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他若是带走张田四人,一定有法子让这些人开口。
周渊哀叹不已:“我已经让人传话,命所有准备作乱的军士,包括唐八户他们,全都不准再放火,惹出事端,这也是顾正臣将张田四人交给我的条件!”
吴康没成想,这次策划好的计划,刚开始行动竟告以夭折,现在还不到三更天,计划中烧毁三十处村落,现如今恐怕只烧了五六个村落,大部分行动都安排在了三更与四更时。
“顾正臣还说了什么?”
吴康问道。
周渊痛苦地说:“顾正臣说,还有两个人被他的随从杀了,埋在了隐秘处,若我不停止作乱,他将效仿伍子胥挖出尸体,想来会找寻家眷以证实其身份。”
吴康着急起来:“你确定那两个人死了?”
周渊重重点头:“从双溪口逃回来的人证实,那两人确实被萧成所杀。”
“放了火就走,怎么还会被人堵住!”
吴康跺了跺脚。
周渊苦涩不已,张田等人之所以被堵住,都怪一个女人,是那个女人看到了军士的脸,还与张田等人缠斗了一番,耽误了撤退的时间。
若没那个多事的女人,顾正臣等人到时,自己的人早撤走了。
“顾正臣将张田等人交给我处置,他的意图是什么,这明明是他的机会,张田等人任何一人交代,哪怕他们不交代,只要坐实了他们泉州卫军士的身份,也足以要了我的命!”
周渊问吴康,这是一个自己如何都想不通的问题。
顾正臣完全可以拿着这四个人当利刃,一刀将自己弄死。
卫所军士伪装成海寇烧杀百姓,扰乱地方,卫长官必然担责。何况自己还是个主谋,是下命之人,朝廷一定会将自己千刀万剐!
如此机会,顾正臣为何放弃了?
难道说,他不想与自己撕破脸,不想得罪了府衙中其他官员的同时还得罪自己,还是说他担心自己发狠,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