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笑声使得赵让呆立在原地。
他很清楚地听到,笑声是从那座白色的石头屋子里传来的。?
这说明屋子里有人。
而这又是羽衣的屋子。
所以屋子里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赵让下意识的朝红衣小孩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在想这小孩是不是早就知道羽衣在屋里,只是故意骗自己?
亦或羽衣本就是他的师傅之一,早就吩咐过他要这么做、这么说?
赵让正想得入神,石头屋子的窗户缓缓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飞出来一条紫色的丝巾。
丝巾挂在院门口的篱笆上。
两根篱笆桩子,刚好把丝巾的两边撑起,展开在赵让面前。
赵让又向后退了几步。
此刻他的脚后跟已经紧贴着山崖。
同时也捂住了口鼻,甚至想要闭起眼睛。
对于一个用毒的敌人,没有什么方法是能让自己绝对安全的,他只能把自己想到的都做了,以求换来几分心安。
但很快他就放弃了闭眼。
因为赵让发现这条丝巾上写着字。
丝巾很薄,写在上面的字稍不留神,墨汁就会晕开,变成一坨黑。
不过这条丝巾上的字却很清晰。
写字的人故意将力度角度和笔触控制得极为完美。
目的不是为了给赵让看得清楚,是为了炫耀自己如此精准的控制力。
赵让眼神很好,因此不用凑近也能看到丝巾上的字。
赵让。
赵家长张公子。
年龄:约二十七八。
武器:乌刀堂最后一把乌钢刀。
武道修为:半步四品,实际战力紧逼三品大宗师。刀法极快,得到乌钢刀后更是如虎添翼。
性格:急躁、义气,平常喜闹,偶尔求静。
其他:独身无伴侣,但与几女关系暧昧。另有好友两三人,尤其与大威北境七皇子元明空关系非凡。
赵让一字一字地读完,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
虽然丝巾上的字已经把他写得很详细。
任凭谁看到,都会觉得犹如赵让就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但真正的老江湖对这样的文字只会嗤之以鼻。
因为人太复杂了。
复杂到没有人能说得清另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哪怕你是他的至交好友,甚至是父母妻儿,也不行!
对于人只有唯一一种了解的途径,就是和他成为朋友或者仇敌,然后在经年累月的交往中,一寸一寸的深入,再一寸一寸的修正。
毕竟没有人会是一辈子从一而终的。
就算有,赵让也不觉得自己能碰到。
所以丝巾上的这些东西,可能会被有些人当做宝贝,但对赵让却毫无感觉,甚至一点用都没有。
因为他没必要了解自己。
更不用说这些信息内还写错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并不是得到了乌钢刀后,让他如虎添翼。而是赵让的刀法只有用乌钢刀才能更好的施展出来。
先后之说看似微不足道,实则颠覆所有。
屋子里的人即便很用心地调查过自己,但最根本的东西错了,其他的就更是无用。
若是屋里的人单凭这条丝巾和上面的字就想吓住自己,那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人了。
摇摇头,赵让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觉得屋里的人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的毒虽然无形无状,但自己的刀不见得就会慢。
哪怕他也中了毒。
但却生不出一点求饶的心思,反倒是更加刚硬。
人到了绝对没有退路的时候,要么彻底放弃,破罐子破摔,要么就会迸发出比平时多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力量,犹如正午时的太阳,让影子都无法存在。
“没想到你能认真看完!”
石头屋的房门打开时,天上刚好飘来一片厚厚的云彩,遮住了日光,山间的风立马就沾染了些许凉意。
赵让第一眼就看到羽衣的时候,觉得她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孔雀。
不单是因为她身上的五颜六色的衣服,还因为她修长的脖颈以及高傲的姿态。
赵让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几乎全部都是由布片拼凑而成的衣服。
如果此刻的风再大些,说不定她布片下盖住的身子就要露出来。
但每一条布片都裁剪得极为整齐、讲究,并且上端还打着一个漂亮的绳结。
“写了字,不就是给人看的?如果不想给我看,你为什么又要把丝巾丢出来?”
羽衣莞尔一笑。
她的笑容既不甜美,也无风骚,完全是一种全新的意境。
这样的笑容,哪怕是赵让这种常春园的常客也不曾见过。
可他不得不承认,羽衣的笑很有亲和力。
就像是春天的蔷薇。
但此刻已是临近深秋。
春不在。
蔷薇也早已凋零。
留下的,只有蔷薇枝干上凸起的毒刺!
羽衣笑了会儿,见赵让还是无动于衷,眉头微微蹙起。
她可以容许赵让无视她丝巾上内容,但绝不容许男人无视他的笑。
虽然她的年纪已经比赵让足足大出了一个辈分,但女人就是女人,辈分并不能改变她们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东西。
尤其是像羽衣这般天资过人,又长期身居高位的,更是根深蒂固。
所以她对赵让的态度一下就冷了。
比刚才云遮了日头时的山风还冷。
“我本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听见外面有动静,再看是你来了,这才起身和你好好说话。”
“你的意思是,我打扰了你的清净?”
“我没有什么意思!”
女人说自己的没有什么的时候,大抵一定是有的。
就像是没有生气,没有不高兴,那一定是很生气、很不高兴!
赵让不是傻子,也不是木头,当然明白这点。
如果是其他姑娘,兴许他还会温和些,甚至哄一哄。
但对这么一个阴毒的老女人,想必谁也提不起兴趣……哪怕她看起来很靓丽,很亲和,还带着一种异域野性的美。
更不用说她现在和赵让之间的关系,是杀人者和被杀者。
这样的关系是世间最奇妙的关系。
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杀人者就一定能杀死对方,所以就没有人能够确定这两人之间到底谁能稳压谁一头,谁该对谁多客气几分。
“我的来意你会不清楚?”
“我当然知道,你是被那婊子迷了心窍。”
赵让不禁笑了。
他很喜欢看女人之间互相嫉妒,甚至是谩骂,或者无所不用其极的侮辱。
反正这两个女人他都没什么好感,那就觉得更好玩了!
“你说的婊子是谁?”
羽衣撇着嘴角说道:
“你还不清楚吗?我告诉你,她可是谁的被窝都能钻,你最好小心点……”
说着,她的视线缓缓向下移动。
赵让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却佯装听不懂,回道:
“凡事无绝对,起码我的被窝她就没有钻。”
羽衣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