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的交接处,刘嚣伸出手,享受最后一缕圣洁光芒的温暖,接着,便随着风舟遁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天与地仿佛被蒙上了黑纱,连身后圣光笼罩的大地都变得黯淡而模糊。“艾萨,你说他们还活着吗?”

从登舟以后一直精神恍惚的多斯突然开口,“会不会,会不会都死了。”

这个多斯给刘嚣的印象并不好,一个生活在史隆的人类在面对死亡时居然如此胆小懦弱,况且他还是个战争学院的院生,想想你学院的名称,战争学院!战争!战场上就是你死我活,鲜血与死亡,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战争二字。但这位艾萨却没有因此而嫌弃自己的同乡。“不要多想,我们先返回沐夜,学院有这么多强者,你的朋友一定还活着,等群潮过后,我们再回来就是了。”

看得出,艾萨是个善良温柔的男孩,当然,说他是男孩不一定准确,没准就是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头,谁让史隆没有时间概念呢,也就同样没有了辈分一说。终于不用尊老爱幼了!艾萨能看出刘嚣对多斯的鄙视,他假装无意的介绍了多斯的背景。“多斯是秩序之神代行者,秩序信仰不具有战斗能力,但秩序之神可以在生物灵体之间建立誓灵契约,代行者的信仰越纯粹,契约对灵体的约束力就越强大,多斯在学院中的导师是一位秩序讳言,讳言是神祇代行者的镜阶称谓,这位秩序讳言甚至可以在凶兽与人之间缔结契约,让凶兽服从人类。当然,誓灵契约用的最多的还是在人与人之间,契约本身可以根据双方达成的协议来成文,一旦契约达成,任何一方都无法破坏其中的约定。”

艾萨看似在给刘嚣科普秩序信仰,实际在阐述一个事实,那就是多斯并不能战斗。刘嚣向他点头示意,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随之看向多斯的眼神也温和了几分。这秩序信仰听上去很牛逼的样子,而且贼实用,如果地球上有这种玩意,那什么合同法都不需要了,誓灵契约一定下,谁都违约不了。虽然不知道讳言是多高的镜阶,但光是可以驱使凶兽这一点就够恐怖的。想想都刺激,别人打仗是拿自己的命去搏命,这个讳言打仗带一堆凶兽,看不顺眼就放凶兽咬人,关键死了还不心疼。看来神祇信仰也并不全是为战斗而生的,以后自己的观念也得改一改。“人类虫子,之前在揽月台之所以要等他们俩,也是因为我任务中附有誓灵契约,在我接下这个任务时契约就在我的灵体中呈现誓文,除非我甘愿受到相应的惩罚才能解除,要不是这个,我早带着你跑了!”

天荒鼠摇头晃脑的说着。好吧,看来秩序信仰的应用挺广泛啊。冥暗之地的夜,才是真正的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加之没有任何光源,要是没有夜枭能技,刘嚣恐怕连自己身前的艾萨都看不见。俯视身下的大地,也是与圣光之地的景象完全不同,这里的树木植被不再是以绿色为基调,而是惨白惨白,仿佛被白雪覆盖一般。苍茫的大地上,同样的光芒闪烁,还有一些就像呼吸灯一般时亮时暗的光点,也不知道是些什么存在。一路飞来,哪怕是在数万米的高空,仍旧经常遭遇来自空中的威胁,除了之前的诡鹰,还有未蜕变的野兽和凶兽,甚至出现了一种浮游在高空的植物,这些水雷模样的巨大孢子,会被气流吸引吸附在风舟上,不但会释放毒气,还会吞噬一切够的着的生物。好在天荒鼠还算是比较专业,远远就绕开了这些聚集在某个空域的大片孢子,并且如导游般给刘嚣讲解了一番。这沐夜距离新月着实有些远,身心疲累的多斯甚至都睡着了,仍旧不见到达,询问了天荒鼠,只说还有很长一段,又问他是如何识别沐夜的位置,估计这也不算什么秘密,老鼠很大方的向他展示了一个琉璃球,里面装着一块小石块,石块名为归根岩,据说每一块归根岩在被发掘时都是独立而巨大,这种岩石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的结构是由母岩和覆盖子岩组成的,无数这样的小石块就像孩子拥抱母亲一样紧紧贴附在一起,将子岩强行剥落后,它还是会一直向母岩靠拢,就如刘嚣手中琉璃球中的小石块,在球体中紧紧靠在一个方向的球面上。其实这个就和亚丁界中引路虫很像了,但刘嚣相信引路虫绝对无法在如此距离还有效用,相比之下,这种归根岩倒是实用多了,据天荒鼠说,每个规模尚可的城市内都会有一座用母岩雕琢的图腾或塑像,城中的居民都可以购买子岩作为引路之用。艾萨还想补充一点,但被天荒鼠叫住了,说等到了沐夜刘嚣这个虫子就会知道。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但看他们表情轻松,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头顶是幽暗无光的黑,反而地面上还有光点闪烁,好多次都让刘嚣有在梦中的错觉。收回目光,清空思绪,风舟上的三人一鼠都有些疲累,长时间的静默让他也逐渐放空下来。人在陌生的环境下,其实最怕的就是这种放空,这种紧张和忙碌后的不知所措。刘嚣在地球时,很喜欢看一本叫千与千寻的动漫电影,这电影最有代入感的就是千寻在发生一系列变故时都没有表现出内心脆弱的一面,她用自己的勇敢和坚强克服重重困难,但当她终于在汤屋中安顿下来,蜷缩在被窝里时,那种孤独和惶恐感一股脑地涌上心头,这才让所有人意识到,千寻是弱小的无助的,无论之前的她多么无畏无惧。此时的刘嚣,心中也有同样的感受,哪怕从表面上看起来,他只是托着下巴默默无语,但实际上,从亚丁界游离来之后,他就马不停蹄的在接受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面对从未见过的危险,没有人可以帮助他,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在意他。当初原点试炼的突如其来,同时出现在亚丁界的还有上千万个钱塘人类,大家虽然都不怎么着调,但毕竟拥有同样的认知和生活习惯,可现在,却是真真实实的独自一人,也不知道李天甲他们怎么样了,是否还留在新月,有没有受到保护。中枢已经没有了,返回地球的途径目前看也已经断绝了,也无法与其他人进行灵音交互,在亚丁时,哪怕是他独自一人,也可以通过灵音和人说上几句,甚至在隐龙星纹中潜潜水,可现在,他熟悉的世界,熟悉的人,彻底与他隔绝开。这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加上无边无际的黑暗,让刘嚣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一切,都仿佛是从新开始。就如千寻在被改名为千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之前的自己了。身在风舟上的自己,何尝不是那个坐在海面火车上的小千呢?沿途的景色再美,再奇妙,却始终觉得离自己好遥远,好缥缈。刘嚣夹起一根烟,烟丝燃起,他重重的吸了一口,闭上眼,享受这唯一熟悉的味道,仿佛只有在此时此刻,他还是那个地球上的刘嚣,而不是原点的任平生。.......不知已经行了多久,更不知飞了多远。总之,当风舟开始下落,天荒鼠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声。“我们到了。”

刘嚣向下望去,随之皱起眉头。前方的大陆并没有城市,怎么就到了?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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