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依然没有好脸色,挖苦道:“庞夫人好生健忘,几个月前亲赴龙头关退婚,转头又嫁给了当朝红人庞太师的二子庞滇,想必当时八抬大轿,风光一时,这会又口口声声说连自己嫁人一事都忘了,哈哈,这天下焉有如此可笑之言?”
狄幽不恼不怒,反而笑道:“云哥大老远赶来赴约,就是为了跟妾身吵架的么?”
这短短几个月里,燕云和狄幽的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昔情分却不是说消解就能完全消解的,无论谁对谁错,过去种种犹如篆刻在流金岁月里的印记,再见时又会很快唤醒,按照各自特性处在合适的位置,有种残酷的默契。
燕云气结,瞠目结舌,良久无言。
“饿了,不想跟你废话。”燕云丢下一句后,便大马金刀往主位一坐。喝道,“上酒!”
狄幽从热水桶中提了酒壶,款款而行至桌边,为燕云倒满酒盅。
汩汩的滴酒声响起,燕云便侧头看了一眼,只见一片傲人的雪白,赶紧回首,揶揄:“庞太师府邸就这般穷吗?裁剪一件衣裳是有多费事,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乡巴佬,少见多怪。”
“少见多怪?难不成现在的王城贵妇都是这德性?”
“你如是喜欢看,就大大方方看,别装作正人君子一般。”
“我几时不正了?”
“两年半以前,云哥去边关,妾身想挽留,你当时就说了,若是妾身脱了衣裳让你瞅瞅,你便不去了。”
燕云脸上一热,竟无法反驳。
燕云连续两次被怼得哑口无言,心中始终意难平,猛然又问:“这酒下药了吗?”
“下了!”
“真下了?”
“嗯,妾身让周通去他一个开医馆的朋友那儿拿了一味药,说是以之兑酒,喝了后会气喘吁吁、汗流不止……”
此言一出,狄幽先红了面孔,头别在一边,手背捂唇,嗤嗤笑了。
燕云本来还在脑子里想象着所谓“气喘吁吁,汗流不止”究竟是何种药方,再看狄幽这副样子,瞬间明白了,就像被踩了尾巴般一弹而起,目瞪口呆望着她,然后难以置信且略带疑虑地问道,“你不会真的……”
在过去的时光里,一般是燕云开这样的玩笑,狄幽骂他是浪荡子之类的,现今攻守易形,他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说呢?”狄幽先时还放浪形骸,这会又立即变得形容端庄。
燕云抬头望着窗外青山,悠然道:“唉,我终究难以对你生恨,过去如是,现在亦如是,你大可不必煞费苦心。”
“若时光驻留在两年之前,云哥如此说话,妾身自然放心,但燕家全家老小如今只剩云哥一人,满腔仇恨,心无挂碍,非血溅五步不能化解。”狄幽叹息道,“妾身之父确曾有愧对燕伯父之处,云哥若大肆寻仇,妾身父兄二人加起来亦非云哥敌手,妾身岂能不怕?”
燕云冷然道:“令尊是庞太师身边红人,你于龙头关退婚时有言,可为保全燕家出一份力,为何食言?”
“哼,什么身边红人,那只是你们认为,妾身父亲纯属求一个自保而已。”狄幽咬着银牙说道,“那个老贼从未当我父亲为心腹,也没有任何人可成为他的心腹,只有利用,哪怕他对自己儿子,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