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焲到了镇国侯府,没有惊动任何人,入府去。
还未到上澜院,就看到一条身影从上澜院出来,往另一个方向去。
那身影纤细,苏焲只用眼神一丈量,就知道是他把在手里揉弄疼爱过无数次的那人儿。
苏焲不紧不慢地跟着重新出了镇国侯府,又出了京都城,往郊外去。
到东郊一处荒野,眼前的人便停了下来,朝着某一处问:“我儿子呢?”
有一人从树后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把琴,身材颀长挺立,是黎王。
黎王道:“还记得这把琴吗?”
他手指往琴弦上拨了一下,流泄出一道清悦之声,在冷夜里清灵好听。
那是锦洛在他离开药峰时赠他的那把琴,锦洛当然认得。
“我一开始怀疑的果然没错,你的琴并没有丢,冥宵药屋里背着琴跳窗逃跑的那个人就是你。”
之前一直骗她说琴丢了,如今他跟冥宵的关系被她知道,他倒是无所顾忌地把琴拿出来了。
黎王道:“你赠我之物,就算我命丢了,都不可能把它丢了。”
但是,琴没丢,他好像把她弄丢了。
不过没关系,今夜把苏焲杀了。
用她赠他的琴把苏焲杀了,他一定能让她再回到他身边的,就像以前在药峰一样。
锦洛却只问:“你不是说我儿子在你这吗?我儿子到底在哪?”
黎王道:“我若带你去见你儿子,你是否愿意像在药峰一样,我给你弹琴,你坐在我琴案旁边,为我添水煮茶?”
锦洛知道,他这话又是在说给苏焲听的。
恶心苏焲的同时,最好能激起苏焲的怒火,人一怒,就容易有破绽,有破绽,他想杀苏焲就容易得手。
锦洛一副见子心切的模样,“我同意你,快让我见我儿子!”
黎王转身往远处去,“随我来。”
夜风掠起他的衣角,有两分翩翩若仙的感觉。
锦洛快速跟上他。
锦洛和黎王一走,苏焲才从暗处出来,他与黎王不同,一身玄色锦衣,浸在夜色里,如魅如魔,气势凛寒。
正要跟上锦洛,就感觉到四方八方有无数人朝他这边涌动。
他站着不动了,耐心等着这些人送到他跟前来。
没一会,便有无数黑衣人现身,朝他杀来。
“送死的倒是不少。”苏焲缓缓抬眼,声音无半点戾色,眉眼也是一派风平浪静,但却只一个眼神,就莫名地震慑得黑衣人迟缓了动作。
他主动飞身掠去,抬手就捏断一人脖子,反手夺了那人的剑。
犹如别馆那日,这些人在他手里,如同萝卜青菜,他一剑数个,不过片刻,荒郊便尸体遍布,鲜血溅了满地,也浸染了他的衣角。
他脸上手上也有鲜血。
一抹血液溅到他眼尾,顺着脸颊,落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处。
暗夜里,他侧着脸,妖冶万分。
林中,琴声响。
数十道细如牛毛的银针铺射而来。
苏焲身子往后一闪,才躲过银针,林中便瑟瑟响动,一大群蝙蝠黑压压铺天盖地从林中蹿出,朝他扑去。
这么多蝙蝠,任谁身手再好再快,都不可能全部躲过。
然苏焲掌风一扫,那满地雪花沙砾,掠地而起,化成密密麻麻的武器。
黑压压的蝙蝠根本没一只能近得了他面前来,就尽数在空中被击落。
只是这一掌扫完,苏焲突然感觉到心口一窒,血液逆流。
“有毒!”在暗处观察的锦洛突然意识到不对。
黎王根本没有完全相信她会出手协助他杀苏焲,所以动用了杀手、琴音、蝙蝠之后,还给苏焲下了毒。
而且这毒下得很高明。
他知道明面上下毒,不可能让苏焲中招。
那毒是下在了刚刚那些黑衣人的血液里的。
黑衣人出手之前服了毒,毒分布到血液之中,而杀人的人,没有谁会去想到被自己杀死的人的血液里会有毒。
苏焲也一样!
他出手又果决利落,鲜血溅到他手上脸上,毒便从皮肤入了他的心。
只要他中了毒,要么全力迎敌,但会加速毒发,只怕敌人未杀完,自己就要毒发身亡。
要么抽一半以上内力压制毒性,剩一半不到的内力,就好对付得多。
所以,黎王还有后招!
果然,锦洛刚这么想,一批人数更多的黑衣人从林中冲出杀向苏焲。
苏焲原本用一半的内力压制体内叫嚣的血液。
如今中毒,那一半内力只得用来压制毒性。
没了内力压制的血液,在体内叫嚣。
那双深幽如潭的眼,在夜色中,隐隐漫上了血色。
他杀性渐起。
嗜血本性即将破土而出。
黎王的琴声,恰在这时响起。
他的琴声要比刚刚那道琴声悦耳动听。
刚刚那道琴声一听就是要杀人的,而黎王的琴声却是能抚慰人心一般。
可就是这能抚慰人心的琴声,却是暗藏内力,能杀人于无形。
当年,墨殷就是用这样的琴声杀了无数大邺高官能人的。
而今,这样的琴声,出自黎王之手。
锦洛知道这琴声听着没什么,但其实丝丝入扣,已经在不知不觉损伤听者的筋脉,忙给自己扎了两根银针,封了自己的听觉。
本想给苏焲也来两针,一抬头,却发现苏焲似乎不受影响。
他杀人的手法越来越快速残暴,直接剑都不用了,擒住杀手头颅,手一转,就将对方头颅整个拧了出来。
喷溅出的血液让他兴奋。
那些杀手,没有一个能近得了他的身,都是他主动过去,不是被他拧下头颅,就是被他抓住手,撕成两半,血肉横飞。
黎王见苏焲居然不受他琴声影响,立即倾注更多内力到琴声中。
然而黎王不知的是,他倾注越多的内力到琴声中,就搅得苏焲体内不安的血液越加汹涌,残暴因子更加萌动。
眼见自己的人就要全部被杀,黎王曲音一变,道:“苏焲,我劝你住手,再不住手你定会筋脉寸断而死!”
苏焲被琴音激得脑子一荡,不由闭了闭眼,体内嚣张的血液彻底压制不住。
他再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血色,道:“是吗,那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