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光靠得最近。
他眼看着至亲的老人,在自己面前离世,面容安详……良久他眨了下眼睛,才意识到霍震东是真的离开了。
那个心里最偏爱霍西的老人,走了。
或许,是跟他的爱妻团聚。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过,张崇光连忙擦掉,因为人说眼泪不能落在逝者身上,张崇光这样不信亡灵的人,此时却也避忌得很。
霍家的人俱都跪下,霍绍霆开始给父亲用温热的毛巾擦拭,并拔掉那些仪器管子……气氛浓重到了极点。
张崇光怔怔的,他手撑着轮椅扶手使力站起来。
跪下时,左腿巨痛。
但此时失去亲人的痛,超越了肉体的痛……张崇光缓缓跪了下去,他颤着手指握住霍震东一只手,那曾经温暖的大掌已是一片冰凉。
……
霍家是几代豪门,昔日当家人逝去,不可能办得草率。
灵堂设在霍家大宅,前来吊唁的人很多,从b市名流到霍氏集团的员工,加起来足足过千人。霍绍霆夫妻悲伤过度,一切事宜基本都是霍西跟霍允思姐弟操办的,几天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上山前晚,霍家小辈轮流守灵。
午夜一点,霍允思回到楼上卧室,才躺在沙发上歇了会儿安然就端着夜宵进来的,是一碗素面。
安然坐他身边,手掌握住他的轻声说:“吃碗面再小睡会儿吧!”
霍允思又闭上眼睛。
几天下来他实在疲惫,他与妻子十指相扣,良久才喃语:“这么晚了就别特意做了,我也不饿。”
安然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吃不下的。
她靠向丈夫声音柔软:“好歹吃点儿,明天还有得忙呢!霍西姐还有孩子要照顾,前前后后大多还得靠你!……允思?”
霍允思养了会儿神,拍拍她的手。
他坐起来,接过安然手里的筷子,淡淡一笑:“好,吃面!我听安总的话。”
安然也浅浅一笑。
她虽心疼丈夫想与他共处,但此时她亦是霍家儿媳,里里外外的事情她也要负责,于是便先下楼给各人都送了夜宵。
深夜,一楼灵堂。
张崇光的腿不方便,他就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作最后的凝视。
霍西从楼上下来。
张崇光仰头正好望进她的眼里,他们的眼都带着悲伤……来不及去思考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们之间的未来。
良久,霍西指尖微动,轻抚了下楼梯扶手。
她缓缓走到他身边,想帮他将膝盖上的毛毯整理一下,但是手才接触到他的左腿处,张崇光就条件反射般地捉住她的手。
霍西的手被他抓得生疼。
“张崇光。”
张崇光蓦地清醒,他抬眼看着霍西,看着她眼角的泪喃喃地说:“抱歉!”
说完,他松开了她。
霍西往后退了一步,轻道:“夜很深了,你回房间睡觉吧!”
张崇光没同意:“我想留在这里。”
霍西没有想多:“你的腿不是疼吗?早点休息……”
她话还没有说完,被张崇光粗暴地打断了。
他问她:“因为我的腿疼,所以就没有资格守在这里了是吗?因为我的腿疼,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废物了是吗?”
他的火气来得莫名,说完自己也后悔了。
霍西是他答应霍震东要照顾一生一世的人啊,可是转眼间他却吼了她。
他喘息着道歉:“对不起霍西。”
霍西并没有很在意,因为他们是真的没有关系了,说话不那么顾忌也是理所应当的,没有谁需要哄着谁。
霍西淡淡一笑:“没什么!你想守着的话,我让佣人给你送一碗面过来。”
张崇光哑声说好。
随即他想跟她说点儿什么,缓解一下气氛,但是霍西已经走到另一边去给盆子添了些纸钱,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淡红。
他们之间只隔几米远,却是他坐在轮椅上越不过去的鸿沟。
张崇光手指握拳。
一会儿佣人送了面过了,轻唤一声:“崇光少爷!崇光少爷……”
霍西抬眼,正好看见他阴郁的神情。
她的唇动了动,本想劝什么,但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次日,葬礼结束。
霍家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霍西跟张崇光也有好些天没有碰头,或许是她的错觉,他们之间就连因为孩子联系也很少,他会跟孩子通话但是是用了家里的固定电话。
霍西说不上来好,也说不上来不好。
她想起那天他对她说的,他有女朋友了……但他有女朋友了那晚看向她的眼神为什么又那样阴郁!
霍西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
只是她没有想到,会在某个正式的商务场合碰到张崇光……和他的女朋友。
张崇光端着高脚杯,他倚在沙发背上,没坐轮椅。
想来,痛风好了!
他身边陪着一个很是端庄得体的女性,30出头的样子,很漂亮身材也很好。
霍西认得,这是b市某电台女主持人,
叫何璐!
此时,何璐紧贴着张崇光的身体,白嫩手臂亦挽着他的,看着亲密无间。
霍西静静看了几秒。
她想,他们是离婚夫妻,还是避嫌点儿好!
于是她只是轻点了下头,就绕过去了,但是没想到张崇光看见她了,挺淡地叫了一声:“霍西。”
霍西身子微僵。
片刻,她转身换了一副如沐春风的面孔,问:“张总有事?”
张崇光目光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