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棠来带队伍末尾,在孙立安身前站定。
孙立安垂着头,头发凌乱,遮住大半眉眼,看不清表情。
叶初棠率先开口,轻声道:“孙叔叔,许久不见。”
孙立安身体抖了一下,像是终于无法再躲避下去,勉强抬头看了叶初棠一眼。
他几乎瘦脱了相满是憔悴的脸容上,勉强扯了扯嘴角。
叶初棠的确是见过他的。
三年前,也是在这个城门,她曾隔着马车帘子看过他一眼。
孙立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伱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从前他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
叶初棠安静片刻。
“其实我今日来此,只是想替爹爹转达一句话。”
孙立安一怔,忍不住抬头:“……什么?”
叶初棠道:“爹爹曾言,当初那件事,不完全怪您,他也有错。”
孙立安像是呆住,过了好一会儿,嘴唇才微微瓮动,似是不可置信。
尽管叶初棠说的很模糊,但他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从前是叶铮的部下,出身贫寒,没有背景,叶铮对他颇为照拂。
所以他一直将叶铮这位上司视为自己的兄长,敬佩有加。
但后来因为一个案子,两人产生了分歧。
犯案的是一个纨绔,奸杀了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子,他家里人托关系找到孙立安,希望他高抬贵手,孙立安十分为难,最后选择了妥协。
那纨绔只在牢里待了几日,便被放出来了。
这件事后来被叶铮知道,认为孙立安渎职,畏强欺弱,找到他好一通训斥。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只那一场争执过后,两人彻底闹翻,从此分道扬镳。
叶初棠道:“爹爹一直觉得,他当时太过冲动,对您说话过分了些,以至于后来每每想起,总觉得后悔。只是阴差阳错,一直没能来得及把话说清楚。”
谁也没想到,后来竟会发生那么多事。
孙立安眼神失焦,低声喃喃:“不,他说的不错,是我没做好,是我……”
他痛苦地抱头。
看到叶初棠的时候,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料到,她竟是来和他说这些的。
叶初棠顿了顿,轻声道:“这些话爹爹说不成了,我今日过来,也是想让他放心,不必再牵挂。”
孙立安眼眶通红,浑身微微颤抖。
叶初棠抬头看了一眼。
“如今正是盛夏,岭南潮湿闷热,又多瘴气,这一路南下,要受不少辛苦。千里路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见到。所以我特地在这里等候,这些话都说开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孙立安脸上表情变换,像是想哭,又像想笑。
“不值得……我这样的人,不值得……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哑不成声。
叶初棠望着他,唇角舒展开一抹弧度,轻轻摇了摇头。
“不。”
“三年前爹爹触怒龙岩被贬梧州,只有您前来相送,这番心意,叶家人都谨记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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