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郎中初时还觉朱明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但见他对自己安全亦顾及那般,心内犹自一阵欣喜。这郎中本乃河北人士,十数年前方得到此,亦见兴朱军咄咄怪事,人亦随兴朱军之恶俗而变至愈加歹毒起来。如今这如此好官坐镇这么一座恶城,料这兴朱军天空乌云必将散去。
朱明如今已将冯升收监,即定于明日开审,并命衙役各处张贴告示,通示全城,并让全城百姓皆来相看。
及至第二日,兴朱军州衙早已聚满前来看热闹之百姓。还有百姓议论道:“这数年来,我们这军州只有数月前那梁山贼寇捣乱,方开得一审。今日又开第二审,倒是更加热闹。”另有一百姓却小声提醒道:“如今梁山建了上朝,这州衙门首官亦是梁山英雄。言语自要小心些!不然也要惹上官司的。”
朱明猛拍惊堂木道:“肃静!”
堂下百姓依旧七嘴八舌,不遵官令。
朱明朝这些喧哗者望将去,解释穿着光彩华丽的纨绔公子,或为满面刀疤的恶汉,更有磕着瓜子的富家姨太们。许是这兴朱军前朝知州收受好处太猛,这猛一抬头均见些关系门户。朱明却偏不畏惧,只对衙役们喊得一声道:“将堂下喧哗百姓且驮上来,杖责十下,罚他们藐视公堂之罪!”只这一声出,那喧哗之声立时止住。倒是一群生了贱的夯货。非要拿了鞭子抽得几顿,方才乖巧。在这兴朱军流传那么一句话来,即是“一百句好话不如一个耳刮子!”。如今朱明亦深谙兴朱军为人处世之道,倒也不再纠结这等事来,且又拍惊堂木道:“将山南要犯冯升提将出来。”
衙役听得朱明这声唤,即去监牢将冯升押于堂下。
朱明望着冯升怒问道:“你在山南做得何等好事?且说将出来。”
冯升道:“小人只知修桥铺路,造福山南乡民。哪里还做得他事?”
朱明再拍得一记惊堂木道:“大胆!敢于本官面前隐瞒?且将他驮起,立行杖责。”
冯升此时见堂下有其兄冯鸣远在人群之中,还带些壮实的手下,却无所畏惧,竟言道:“大人,在下并无错处,你怎敢随意施刑?”
朱明怒道:“是要本官提人证出来与你对峙否?”
冯鸣远于人群之中站立不住了,且引着恶奴走将出来,望着朱明道:“大人做的甚么官?山南百姓皆知我冯氏兄弟为乡里修桥铺路,做了恁多好事,如今要被你这昏官羞辱,教人好不气恼。若不放了我兄弟,定拆了你这衙门。”
“好大胆!这是官府,不是别院。你一小民居然敢于公堂上这般胡为。本官且教左右将你押了去。”朱明但见冯鸣远如此藐视公堂,如此藐视官府,更加大怒,却是招呼衙役去擒冯鸣远。
冯鸣远带了手下恶奴前来,但见衙役们冲将来,早令手下这群恶奴迎上,只这般厮打起来。冯鸣远亦趁乱将弟弟拉住,即迈开步子欲冲出衙门大堂。他哪里晓得?燕青早引了百余名军士由后堂冲出。冯鸣远虽恶,然见这百余军兵,立时止步。起先乃是小看了那几名衙役的牙棒,如今逢着刀枪倒还要顾及得性命。
朱明令将冯家兄弟一同拿了。
冯鸣远因无视公堂,且由朱明令军士们将其摁住,打了二十大板。只这一打,倒是吓着了冯升。这禽兽终还如恶犬一般,逢着弱小即咬,逢着虎豹之类自是学得乖巧许多。且看他言道:“大人,小人是做错了许多事情。但不知大人所指为哪一件?”
朱明一听,笑道:“不错嘛!居然还有意外收获。好,做了的所有坏事皆说将出来,少一件亦要吃本官一顿板子。”
冯升哪敢撒谎?皆一一列将出来。什么五岁时候就学人扎纸窗偷看那民妇洗澡十五六岁即使恶奴杀人放火,并伴那奸淫掳掠之事及至这几年间,这畜生竟以猥亵女童为乐。待这禽兽将那些坏事一一道来后,朱明却是心内暗叫:“兴朱军竟能出得如此恶徒。”再看堂下百姓或面无表情,或疲倦得一旁打起呵欠,倒无人认为冯升所做之事乃世间最恶。若此事逢至他处,定有百姓惊得大骇。偏偏这里百姓倒对这些富户、恶人多有包容。倘是忠厚良善的普通百姓,只怕做得一丁点错事即会被此城百姓指指点点,恨不能让官府弄死其全家。如此民风,倒教朱明心内再连唤得数声:“果乃奇葩城镇,奇葩百姓。现世鲁迅先生曾有一文藤野先生,其文中已提麻木不仁四字。乃为一名在俄国做间谍的中国人被倭奴抓到,即行斩首。而台下欢呼的皆是中国人。”
朱明学此文时是在现世的初中。那时的朱明只不过十二三岁而已,倒连声称奇,怎会有这样的人?然穿越到此,又见兴朱军百姓倒也不比鲁迅先生文中提到之人好多少。即是逢着这些愚昧之民,且看朱明使何手段来令他们改变。
冯升既已承认得这许多,朱明却是一人快笔逐字记将下来。
只因先时那衙门师爷亦让朱明赶走。如今朱明却是州官、州丞、师爷、兵马督监诸职皆一肩挑起。待来此时日稍长些后,朱明自会亲选一批优秀的下属出来。
既然冯升有这等大罪,朱明即照自己所写这些令冯升画押认供。想来朱明穿越来此,进步确实神速。本为现世之人,哪懂得宋时繁体文字?就连那时的对言亦是徐徐推敲,加之圣手书生箫让的悉心传授,倒令朱明写得一手好字。此时的朱明早已精于现世、宋时两代文字了。且使那狼毫笔,倒是呈现出一手好书法来。
冯升欲在供上画押,早被受了杖责的冯鸣远阻道:“兄弟,不可!画了这押,这罪提交上去,必受极刑!”冯升听得哥哥之言,却又将手缩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