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恪辰止了笑,转眸看她,脸颊深深地陷了进去,愈发显得清瘦娇小,叫人心生怜惜。他似受了蛊惑一般,从榻上坐起,用长了厚茧的指腹轻抚她的侧脸,“倘若你不是钱忠英的女儿该有多好!”
“妾身若不是钱忠英的女儿,也当不了王爷您的侧妃。”钱若水不得不提醒他。
杜恪辰收回手,“回东院吧。”
钱若水福了福身,迅速逃离,“妾身告退。”
杜恪辰没有再拦,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他不否认被钱若水吸引,她率性,她坦然,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想靠近的时候靠近,想离开的时候离开,她并不掩饰对他的利用,因为要保命,她不得不紧紧抓住他这根救命的稻草,可一旦她确定自己是安全的,便不再强留。她深知,他们之间难以愈越的鸿沟,不仅仅是因为她是钱忠英的女儿,还有他的不信任。
这也是杜恪辰不敢贸然接近她的原因。因为他始终看不透,皇帝让她到凉州来的真正目的,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侧妃,又为何偏偏选了这样的一个人,如此相似的一个人。
指尖仍残留着她温热的触感,叫人无端眷恋。
钱若水是被哭闹声吵醒的。那哭声真是如丧考妣,一浪掀过一浪,仍是惊石拍岸,不见止歇。听那声音,似乎是楼解语。
她伸了伸懒腰,把银翘叫进来,“外头何事?”
“王妃让楼夫人移居西院,楼夫人不肯,哭着要去找王爷。”银翘奉命盯着兰草苑,对楼解语的一举一动甚是清楚,“可楼夫人行动不便,锦衣又不知去了何处。”
“哦?锦衣不在吗?”这倒是奇怪了。
银翘道:“锦衣跟了柳嬷嬷,这几日都放楼夫人一个人。”
“她怎会这般凄惨?”钱若水不解,“楼氏在王府算是最得宠的一个,怎么瘸了腿毁了容,都没人理她了。”
“这还不算最惨的。王妃让她移居西院,也就是打入冷宫的意思。”银翘服侍她更衣,“小姐不是照夏公子书信上的指示,去了郊外的农庄,把那罗四抓了起来。州府那边已事先叫人关照过,找了人来报王妃。王妃昨日晌午出府,深夜才归。今日天刚亮,她便去了兰草苑,想是那罗四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怒了王妃。”
罗四会说些什么话,钱若水再清楚不过了,“一山不容二虎,王妃能让她得宠,自然也能把她拉下来。这楼氏也太过得意忘形,以为自己以后便能当上王妃吗?这王府中,最忌讳的便是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既然占着王爷,便不能让人抓住把柄,王爷也会宠她到底。可她偏生在外开了营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因为她没有想过,她会有失宠的这一天。”
“看来这厉王也不是什么好人。”银翘撇嘴,“楼夫人弄成这样,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钱若水却不以为然,“看他的样子,对这些侧妃、侍妾倒也没有什么不同,不冷不热的。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后宫佳丽三千,有谁能荣宠一世。色衰而爱驰,再正常不过了。”
“谁让她们都没为厉王生下一儿半女呢?”银翘哀叹,“奴婢听人说,厉王很想要个孩子。”
钱若水也是奇怪,“这还真是奇怪,按理说王妃与王爷成婚也有两年多,也该有孩子了。”
“可不是。在咱们到凉州前,楼氏一直腻着王爷,也不见有孕。”
钱若水愈发生疑,“你去查查,王府中这两年是真的无人有孕,还是出了意外。”
银翘应了下来,扶着钱若水出了东院,远远地便看到楼解语泪流满面地抓着萧云卿的腿伏在地上,衣服上沾满尘土,甚是狼狈。钱若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楼解语,笑容明媚,娇俏可人。
“参见王妃。”
钱若水刚一出声,楼解语便朝她直扑过来,“钱若水,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贱人,贱人……”
钱若水往后退开,“楼妹妹这是怎么了?”
“妹妹,你来了。”萧云卿面色阴沉,“妹妹昨日抓的那个罗四,与这贱人勾搭,仗着王府的名声干起自己的营生,以次充好,蒙骗百姓。州府大人那边查证过了,这罗四卖出去的牛,最短的活不到半年,最长的熬个一年也就差不多了。别人去找他,他只说是养坏了,与他不相干。如此坑蒙拐骗,这贱人也敢下手。亏得王爷如此相信她,认为她在为西北的百姓造福。”
钱若水故作了然,“竟有这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