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若水似松了一口气,拾起地上的披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夜风更盛,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彻骨侵肌。
她噙着一丝残忍的笑意,从那间储物室前走过,有微弱的光从门缝透了出来,她在门前停了片刻,却没有走进去。良久之后,她才慢慢地走回特地给她腾出来的一个小隔间。
隔间内,火盆烧得正旺,一室温暖如春。榻上铺的毯子是从王府拿来的,正是她往日铺在横刀阁地上的那条,轻柔的质地如同第二层皮肤般细腻。榻前案几上放了几册书卷,都是她在书房里看过的,上面还有她做过的标记。
莫名地,泪水盈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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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正月十五开朝,京城很快有消息传来,管易接到之后立刻面呈杜恪辰。
杜恪辰面色微凛,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他的嗓音如被车辗过般,沙哑低沉,“没想到他还有这层身份?原是本王小瞧了他。三年中书舍人升任大理寺少卿,奉命查办本王洗劫西北各州粮仓和侧妃钱氏谋害裴氏两件案子,看起来他颇受今上的信任,才被委以重任。”
“我倒觉得是因为他和钱氏的关系,今上才故意让他前来。一来考验他的忠心,二来试探钱氏的忠心。咱们这位皇上多疑,没了叶迁,他的手伸不到王府中来,就算王府还有他的人,也不像叶迁那般接近王爷。”管易开始相信萧云卿的话,钱若水就是细作,但今上并不信任她。
“钱氏如今已经失宠,简飒也应该看到了,再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管易却不这么认为,“你打了他,就是最好的证据。”
“老子就该一刀结果了他,就没这么多的事情。”杜恪辰咳了几声,声音更加地暗哑。
“你这不是把机会白白送到今上手里,让他治你的罪吗?”管易递了杯茶给他,“你屋子里冷,别是感染了风寒,晚上要不要跟我挤挤?”
杜恪辰敬谢不敏,“咳几声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子还怕他治罪不成?大不了一拍两散,还怕打不赢吗?”
“当乱臣贼子吗?”
“老子出师有名!”
管易两眼发光,“说说怎么干?”
杜恪辰轻嗤,“从今儿起,给他的饭食全都换掉,火盆也熄了,让军医把他这几日用的药材列张清单出来,按日收费。若是他嫌伙食不好,他不是有书僮吗,自己出去买。要是觉得冷了,自己想办法。实在不行,离开大营。”
管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好损啊!”
“老子的军营又不养闲人。”杜恪辰嗤之以鼻,“他要是熬不住就走,可是我想他一时半会不会走,他还想着摸清咱们的底细呢。这么些年,咱们是不是太安静了?真以为老子好欺负,送了陈米过来,害老子的兄弟饿肚子,还不许老子明抢。这有什么好查的,不就是不相信老子。好啊,老子不给他找点事情做,他还真以为老子不敢拿他怎么样。老子当年只说十年不夺位,可没说让他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坐江山。”
管易当即摩拳擦掌,“王爷有何吩咐?”
“上次申请调职回京的人都安排妥当了吧?”
“能回京的都是世家子,有门第有父荫,都在三省六部任职,蒋青彦被他爹弄到了兵部,听说一天到晚和京城的宿卫军干架。”
“这小子,没点世家的样子。既然是在兵部,而且是兵部发了陈米,就让兵部翻个天吧。让蒋青彦看看能不能混进羽林,掌着羽林卫的好像是齐国公的人吧?”杜恪辰默了默,“找个中间人,是时候探探钱忠英的口风。”
“我家祖宗你觉得怎么样?”
“鲁国公他老人家……”杜恪辰摇头,“两家没有交集,却突然聚在一起,这也太引人关注了。”
管易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对,“那你说呢?”
杜恪辰想了一下,哑着嗓子说:“这个我会让王赞去办,你跟青彦传信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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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若水每日都会去探望简飒,今日起得迟了些,便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听他们的语气,似乎是杜恪辰又出了什么损招折腾简飒。
她看望简飒时,见屋里的火盆熄了,矮几上摆的饭食只有几个硬了的胡饼和一碗稀粥,她当即大发雷霆,“厉王的待客之道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这还不到三日,就开始各种刁难,真是小气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