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饭刚过,厉王侧妃有了身孕的消息已经在京城各大世族中传来,一些举棋不定的中立世族终于有了决断,可孩子尚未出生,不知道是男或是女,但好歹有了身孕,也就有了保障,在中立的线上也就往杜恪辰的一边倾斜。有几家往鲁国公府和户部尚书府送了书信,表示各自的态度。倘若钱若水一举得男,将会全力支持厉王登基的允诺也传到了今上的耳朵里。
今上连夜召见裴江,裴江也是焦头烂额,他的党羽从午后就聚到汝南侯府,就此事商议了半日,仍就没有应对之策。皇后至今无子,已成了裴党的一大隐忧,沈礼京也曾与他私下深谈过,可今上的固执无人可撼,皇后依然故我,与今上貌合神离。
想要废后另立,不是难事,难的是皇后的母家齐国公手中的征北军。今上为了讨好她,登基以来对征北军诸多优待,在军费和粮草上一向是予以优待,允许齐国公自行扩军,为祁艳坐稳中宫之位提供了坚实的后盾。想废祁艳,就要先卸掉齐国公的兵权。
可是齐国公统领征北军,如同杜恪辰之于镇西军,都是神祇一般的存在。可开春鲜卑慕容侵袭北境,兵强马壮的征北军竟不堪一击,传闻齐国公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
裴江看到了一丝希望,可今上对皇后已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更让他震怒的是祁艳的态度,她竟亲手赐死了被今上醉后临幸的宫女。而这名宫女是沈家的人,沈家与祁艳已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这也是今上为何只召见他,而不召沈礼京的原因。
他可以预见,只要沈礼京一站在今上面前,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废后再立。皇后失德,已是朝中人尽皆知,可今上一意相护,人人缄默,不敢触其逆鳞。
而今,钱若水有孕,将会是皇家第一个子嗣,无论男女都备受瞩目。
裴江已经不能忍受今上对祁艳的偏袒,若说皇后贤良淑德也就罢了,可她行事恶劣,手段残忍,已不足以母仪天下。
“请陛下废后另立,储君乃是国本,陛下三思。”
今上头痛莫名,“若是朕绝不废后呢?”
“请陛下重开后宫,广选秀女进京,延绵子嗣。”裴江痛心疾首,一个好的君主应该为了江山社稷抛却个人的福祉,而他却为了一个不贤不良的女子,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皇后可以不废,但子嗣不能不要。
“朕答应过皇后,这一生只会娶她一人。”今上渐感无力,杜恪辰的到来给他带来无穷的压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他的天下是偷来的,他不配得到这个江山。
“那是寻常人家夫妻的戏言,陛下是九五之尊,爱重皇后之心固然可敬。可陛下也不要忘了,您生在帝王之家,寻常人家尚且需要传宗接代,帝王之家更是缺不得传承的子嗣。”裴江言下之意,是在说他不配当这个天下。
可今上没有心思计较他话中的不满,“后日万寿节宫中饮宴,朕要把钱氏留在宫中,你尽量稳住朝臣,不要引起不必要的乱了,朕会让简飒暗中帮你。”
“陛下这是何意?”裴江深觉蹊跷,“难道陛下是想让钱氏……”
今上没有回答,只是冷冷一笑。
裴江感觉颈后一凉,“陛下,万万不可啊。若是钱氏生出好歹,四十万镇西军压境,那可是……”
“裴江,你的话太多了,朕的旨意你还哪违抗不成?”今上一脸的暴戾,“皇后,朕是不会废的,后宫,朕也是不会开的。但子嗣,只要是姓杜的,就可以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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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节,为庆祝今上万寿无疆,当日百官朝贺,宴设上林苑,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出席,各地进京藩王亦同在列。钱若水本是没有资格进宫,但太后开恩,念她千里迢迢入京侍疾,孝心可嘉,准其与厉王妃萧云卿一同入宫。
她与外命妇们坐在一处,都是往日的相识,彼此也没有忌讳,纷纷询问起她的孕症,倒把萧云卿冷落在旁。萧云卿在京城的贵女圈没有人脉,人人都欺她寒门出身,且她为人高傲,不易接近,就更加没有人愿意主动结交。
萧云卿的母亲前年病逝,如今入得了宫的是萧朗元新娶的填房董氏,也是出身世家的旁支,萧云卿是主动求嫁,失了脸面,至今仍被人津津乐道,这位继母进门后,对她亦是不假辞色,从不主动与她攀谈。她回京后,只回过一趟娘亲,继母董氏对她始终都带着鄙夷的笑意。
现下,她坐在外命妇之外,人单影只,受尽了冷遇。
钱若水同情地看着她,可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在京城的贵女圈中,同情是加不了分,每家都曾出过位居人臣的能人,无人拿出来炫耀。这也是世家的立家之本,而萧家没有家底,她又爱端着,自然融入不了这个圈子。
开席之后,太后差人来请钱若水,钱若水落落大方地上前请安。